“编好了。”
墨姜突然把个草环套在他手腕上。草绳粗糙,边缘带着她指尖的血温,蹭得他伤口发疼,但他没摘。这是她今天编好没拆掉的第一个,草环上还留着她指尖的血印,三个,像三颗红石子,和他掌心的缠枝纹重叠在一处,红得发烫,烫得他手腕都麻了。
香炉成的那天,雾散得很干净。
天光大亮时,鲁班抱着香炉往湖边走,墨姜跟在后面,手里攥着那团拆了又编的草绳。草绳被她攥得发潮,沾着不少血点。走到老香樟树下时,他停下来,把草绳一圈圈缠在炉耳上,绳结打得又紧又笨,像他当年给她编的婚绳 —— 那时他手巧,绳结打得像朵花,如今手指抖得厉害,花变成了疙瘩。
“你看,” 他对着香炉说话,声音有点哑,其实是在跟自己较劲,“这是墨姜,我的妻。她编的绳,要缠在炉上,跟香炉一起镇在湖底。”
香炉的刻槽里,他的血已经凝成琥珀色的结晶,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把星星碾碎了嵌进去。墨姜突然伸手摸了摸炉耳,草绳在她指间滑了滑,她没像往常那样拆掉,反而又往紧里勒了勒,指节都泛白了。
“鱼会记得吗?” 她问,声音里第一次有了点别的调子,像冰面裂开条缝,透出点底下的水响。
鲁班没回答,只是把她的手按在香炉上。她掌心的血蹭在炉壁,和他的血混在一起,顺着 V 形刻槽往下淌。那些刻槽突然齐齐亮起青光,一道接一道,像无数只眼睛在石头里睁开了。他听见香樟叶簌簌作响,不是风刮的,是叶子自己在动,响声里混着细碎的嗡鸣,像无数条缠枝纹在共鸣,又像无数人在说 “记着”。
记着凿子落下的重量,一下下,敲在石头上,也敲在骨头上;记着草绳勒过的疼,勒在手腕上,也勒在心上;记着两个人的血混在一处的温度,不冷不烫,刚好能焐热那些快要冻僵的名字。
后来有人说,天目山的香樟木都带着血纹。那纹路平时是暗的,下雨的时候就会显出来,红得像刚滴上去的血,弯弯曲曲,缠着树干往上爬。雨天进山的人,还能听见两种声音:一种是 “当当” 的凿石声,从沟底传上来,闷沉沉的,像有人在湖底凿石头;还有一种是草绳摩擦的窸窣声,就在香樟树下,细细的,像有人在没完没了地编草绳。
他们不知道,那是香炉在湖底喊。喊一声,凿子就撞一下石头;喊一声,草绳就蹭一下树皮。喊着两个名字,鲁班,墨姜,怕被雾吃掉,怕被鱼忘记,就这么喊了一年又一年,喊得山雾都带着股缠枝纹的腥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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