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甲卫的演武场被细密的雨丝笼罩,青石板地面泛着油亮的水光,倒映着灰蒙蒙的天。
演武台中央,雷烈背脊挺直如枪,七柄制式匕首呈北斗之势插在他背后,刀刃没入半寸,血珠顺着刀柄蜿蜒而下,在腰间汇成细小的溪流,滴落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雨丝打湿了他的黑发,贴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,与汗水混在一起滑落。
他垂着眼帘,目光落在脚下三尺处的水洼里,那里映出他狼狈的模样 —— 曾经令敌寇闻风丧胆的枭将,如今像条待宰的牲口。
观礼台上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。
周都护慢条斯理地用银匙搅动着茶盏,二十年的普洱在水中舒展,汤色如琥珀般醇厚。
他穿着绣金蟒纹的卫尉常服,指尖上的翡翠扳指在雨雾中泛着幽光。
“雷烈,” 周都护的声音隔着雨幕飘过来,带着茶水般的温润,却淬着冰,“你背上这七把匕首,代表玄甲卫七大营的怒火。
三年前缅北那场伏击,三百弟兄埋骨他乡,你却带着一身伤回来,谁信?”
雷烈的指尖在袖管里蜷缩成拳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三年前的丛林夜战,正是周都护亲自下达的撤退命令,却故意隐瞒了侧翼埋伏的敌军。
他为了掩护医疗队撤退,硬生生挨了那颗嵌在脊柱里的钨钢弹头。
“怎么不说话?”
周都护放下茶盏,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“只要你交出那颗弹头,老夫就当一切没发生过。
凭你的身手,归队后仍是万人敬仰的枭将,总比当个苏家赘婿强。”
台下周遭的玄甲卫士兵们屏住了呼吸,雨水顺着他们的帽檐滴落,在胸前的甲胄上砸出细碎的水花。
人群后排,一个面色黝黑的狙击手悄悄挪动脚步,右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,指缝间渗出的冷汗与雨水融为一体。
雷烈忽然笑了,笑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他缓缓抬起头,眸子里翻涌着与这雨天不符的炽烈:“周都护怕是忘了,玄甲卫的规矩 —— 战利品要亲手夺,勋章要染血换。”
话音未落,他的右手如鬼魅般探向背后,食指与中指精准地捏住最下方那柄匕首的柄端。
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,七柄匕首竟同时震颤起来,发出蜂鸣般的轻响。
“噗嗤!”
利刃剥离皮肉的声响清晰可闻。雷烈反手一掷,漆黑的匕首划破雨帘,在空中划出道诡异的弧线。
人群后排突然爆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,那个黝黑狙击手捂着咽喉倒下,匕首的护手恰好卡在他的甲状软骨处,血沫从指缝间汩汩涌出。
“钱通,” 雷烈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三年前你带着狙击镜消失在缅北丛林,我就该知道是你。”
观礼台上的周都护脸色骤变,茶盏在手中微微晃动。
钱通是他安插在雷烈小队的暗线,当年正是他泄露了撤退路线,没想到会被雷烈认出来。
雷烈背后的六柄匕首仍在颤动,伤口处的血涌得更急,染红了他半边衣襟。
他却仿佛不知疼痛,缓缓站起身,脊柱里的钨钢弹头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,像有头困龙即将破体而出。
“我的东西,” 他盯着周都护,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,“从来只给配得上的人。”
雨势突然变大,豆大的雨点砸在演武台的木板上,发出噼啪的声响。
西角的铁门传来剧烈的撞击声,铁链崩断的脆响刺破雨幕,石敢当铁塔般的身影撞门而入,肩上扛着挺改装过的重机枪,枪管还在滴着泥水。
“雷队!弟兄们来晚了!”
石敢当的大嗓门震得雨珠四散飞溅,他身后跟着二十七个玄甲卫旧部,每人手里都握着制式军刺,军靴踏在积水里,溅起的水花竟比台面上的血迹还要红艳。
周都护猛地拍案而起,翡翠扳指在桌面划出刺耳的声响:“石敢当!你要造反吗?”
“造反?”
石敢当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白牙,脸上的刀疤在雨水中更显狰狞,“我们只是来接雷队回家!
当年缅北丛林,是谁背着你冲出包围圈的?
周老鬼你摸着良心说说,这七柄匕首该插在谁背上?”
旧部们纷纷向前逼近,军刺在雨中泛着寒光。
前排的玄甲卫士兵开始动摇,有人悄悄收了兵器,当年雷烈带着他们在拉卡弹药库死守十七天的往事,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雷烈伸手拔出背后的第二柄匕首,反手掷向观礼台的立柱,刀刃深深嵌入木中,将周都护的茶盏震落在地。
青瓷碎裂的脆响中,他一步步走下演武台,每一步都在积水里踩出个血印。
“周都护,” 雷烈的指尖抚过脊柱的位置,那里的弹头仍在嗡鸣,“玄甲卫的规矩还有一条 —— 叛徒者,三刀六洞,曝尸三日。”
周都护的脸色由青转白,他没想到雷烈敢当众叫板。
身后的亲兵想要拔刀,却被石敢当的重机枪指着脑袋,只能僵在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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