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添丁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
完了。
这个念头如同惊雷,在他脑海中炸响。
他缓缓转过身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,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。
树林阴影里站着的人,正是沐二狗。
沐二狗是村里有名的懒汉,游手好闲,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,占点小便宜。他出现在这里,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。
更致命的是,他看到了自己。
“添丁?你在这儿干啥呢?”沐二狗晃了晃手里扑腾的野鸡,一脸的玩味和好奇,“我可瞅着你在这鬼鬼祟祟半天了,还从坡上滚下来,咋的,被熊瞎子撵了?”
沐添丁的大脑飞速运转,死亡般的冰冷感褪去后,是一股强行压下去的镇定。
不能慌。
一慌就全完了。
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长长吐出一口气,带着一股子颓丧。“没啥,心里烦,随便走走。”
“苏婉走了,我这心里……堵得慌。”
这个理由无懈可击。
现在人走了,他失魂落魄地跑到山里来散心,再正常不过。
沐二狗“哦”了一声,拉长了调子,显然是信了几分。
但他那双滴溜乱转的眼睛,并没有完全从沐添丁身上移开,反而朝他身后的山坡扫来扫去。
“心里烦就在这打滚玩儿?”沐二狗撇了撇嘴,“你这散心的方式还挺别致。我还以为你在这刨到啥宝贝了呢。”
沐添丁的心又提了起来。
这个沐二狗,看似大大咧咧,实则心思比谁都多。
“宝贝?”沐添丁自嘲地笑了笑,拍了拍身上的泥土,“我要是能有那运气,还能让婉妹走?早就盖起大瓦房,把她风风光光娶进门了。”
他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,带着浓浓的失意和不甘。
沐二狗盯着他看了半天,似乎在判断话里的真假。
最后,他可能觉得一个失恋的穷小子身上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,便没了继续盘问的兴趣。
“行了行了,一个女娃子,至于吗?”沐二狗不耐烦地摆摆手,“走了就走了,回头哥给你介绍个屁股大的,保证比那城里来的能生养。”
他掂了掂手里的野鸡,吹了声口哨,转身走了。
“走了啊,你自个儿慢慢烦吧。”
沐添丁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林子深处,才终于敢大口喘气。他靠在一棵树上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太险了。
仅仅一个照面,他就几乎要在地狱门口走一遭。
这个秘密,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,还要危险。
从那天起,沐添丁再也没有靠近过那片山坡。他把那个惊天的秘密,连同沐二狗带来的惊吓,一同埋进了心底最深处。
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,每天跟着大家一起出工,收工,像村里任何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,看不出丝毫异样。
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才会望向那座山的轮廓,心里那团火,依旧灼热。
时间一晃,就是几年过去。他结了婚,还有个男娃:沐远航。
。
村里的土墙,旧了又旧。山上的树木,绿了又黄。
直到1978年的冬天,村头的大喇叭里,日复一日地播送着一个让人既激动又惶恐的消息。
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。
改革的春风,终于要吹起来了。
对于村里的大多数人来说,这些听不懂的词汇遥远而陌生。但对沐添丁来说,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他心上的鼓点。
他等的机会,来了。
最先落地的政策,就是允许农民搞“家庭副业”。
当村支书在大会上磕磕巴巴地念完文件,宣布大家可以在完成集体任务之余,自己搞点小买卖,不用再担心被当成“资本主义尾巴”割掉时,整个会场一片死寂。
没人敢信。
几十年的观念,怎么可能说变就变?这会不会是又一次“引蛇出洞”?
大家你看我,我看你,眼里全是迷茫和畏惧。
只有沐添丁,在人群的最后,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拳头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。
散会后,他立刻找到了当初一起打猎的几个兄弟,都是村里最穷,也最大胆的几个人。
“添丁哥,这事……靠谱吗?”铁柱搓着手,一脸的不安,“万一政策又变了,咱们不是往枪口上撞吗?”
其他人也是满脸的担忧。
沐添丁把一份报纸拍在桌上,上面用红笔圈出了相关的报道。
“白纸黑字,这是中央的决定。”他的话语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怕,就一辈子受穷。想不想盖新房?想不想娶媳妇?想不想让家里人顿顿吃上肉?”
这几个问题,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。
“想!”
“那还等什么?”沐添丁站了起来,“我们不投机倒把,就进山打猎,采草药。这些都是我们用汗水换来的。而且,我们不去黑市,我们去公社登记!”
“登记?”几个人都愣住了。
“对!”沐添丁眼中闪着光,“我们成立一个‘向阳屯副业互助小组’,去公社盖个章,我们就是合法的!挣的钱,交了提留,剩下都是我们自己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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