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乔建斌的康复训练,进入了最磨人的平台期。肢体僵硬,关节疼痛,每一次被动的屈伸都伴随着他压抑的闷哼和额角的冷汗。传统的按摩能缓解部分肌肉紧张,但对深入经络的淤堵似乎效果有限。
看着父亲痛苦却努力配合的样子,一个念头在乔琳心中愈发清晰——能否在不违背合约的前提下,将《青木养身功》修炼时产生的那股温和的、滋养自身的气息,借助按摩的手法,间接地疏导父亲的经络?
这个想法带着风险。合约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,“只能用于自身”的界限模糊而致命。但她反复推敲那冰冷的条文:“作用于自身”。如果她并非直接输出青莲本源的能量,而仅仅是引导自身修炼功法时自然产生的、流转于四肢百骸的“气”,作用于体表,通过按摩这种物理方式进行疏导,这是否算一种变通的“作用于自身”的延伸?毕竟,这气息本就源于她自身,滋养着她,此刻只是通过她的身体作为一个通道和放大器。
她决定进行最谨慎的尝试。
这天,在例行的按摩时间,乔琳摒除了杂念。她没有试图去调动丹田深处那缕核心的青莲本源——那是绝对的禁区。她只是如同平日修炼《青木养身功》一般,引导着那些在经脉中自然流转的、更浅层、更温和的气息,汇聚于指尖。
她的动作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,依旧是康复师教导的手法,按压、揉捏、推拿父亲僵硬的肩颈和手臂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指尖的温度似乎比平时更高了一丝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渗透力。
乔建斌起初依旧紧绷着身体,准备承受预期的疼痛。但很快,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女儿的手指所过之处,并非只是表层的按压,那力量仿佛能透进去,驱散着深层的酸胀和冰冷,带来一种奇异的、暖洋洋的松弛感。那困扰他许久的、如同锈住般的关节滞涩感,似乎也随着这暖意的流动,有了一丝微弱的松动。
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、近乎舒适的叹息,一直紧绷对抗着的肌肉,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放松。
有效!
乔琳心中一震,但立刻压下翻涌的情绪,维持着指尖气息的稳定输出。她不敢有丝毫分心,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对手下力度、位置以及那股微弱气息的精准控制上。这比单纯的按摩耗费心神数倍,短短十几分钟,她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是精神高度集中和能量消耗的表现。
她能感觉到,自己体内那流转的气息正在缓慢但持续地消耗。这并非青莲本源的直接损耗,而是她自身修炼积累的“气”的运用。当感觉到一丝后继乏力的迹象时,她立刻不着痕迹地停止了气息的引导,只余下纯粹的物理按摩。
结束后,乔建斌罕见地没有立刻陷入疲惫的昏睡,而是眼神清明了一些,甚至尝试着动了动之前几乎无法动弹的右手手指,虽然幅度微小,却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。王亚珍在一旁看着,激动得眼圈又红了,连声问乔琳用了什么新手法。
“只是跟康复师新学的,多用了几分力。”乔琳平静地解释,拿起毛巾擦掉额头的汗。体内传来一阵空虚感,是刚才消耗过度的迹象。她需要食物,需要休息,需要运转功法来恢复。
她意识到,这种方法或许可行,但代价巨大。它不仅消耗她自身修炼的“气”,更对心神控制力要求极高,且效果缓慢,无法替代真正的医疗。这更像是一种温和的、辅助性的疏导,在痛苦的康复过程中,为父亲带来一丝难得的舒适和希望,仅此而已。
然而,看到父亲眼中那久违的、微弱的光亮,她觉得这冒险和消耗,是值得的。
夜晚,在租住的小屋里,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份高热量的外卖,然后盘膝坐下,全力运转《青木养身功》。消耗一空的身体如同干涸的土地,贪婪地吸收着食物转化而来的能量和功法凝聚的气息,青莲本源也在这种极致的“空”之后,运转得更加深沉,加速着她的恢复。
分寸之间,如履薄冰。她找到了一条极其狭窄、却或许可行的路。不是为了逆转病情,只是为了在那沉重的、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,为父亲,也为自己,点燃一盏微弱的、却能带来些许慰藉的灯。
青荷之根,深扎自身沃土,然其叶舒展时,或可为其畔挣扎的幼苗,遮挡一丝风雨,提供一寸阴凉。这无关超越规则的恩赐,仅是生命与生命之间,最本能的、力所能及的靠近与支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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