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卿刚把绸缎庄的地契塞进妆奁盒，就听见阿阮在院里发出母鸡下蛋似的惊叫。她捏着刚从账册里抖落的半片龙纹锦，趿着绣鞋冲出去，正见个高鼻深目的胡商被萧景行按在石榴树下，怀里滚落的玛瑙珠子滚了满地，倒比树上挂的红灯笼还鲜亮。
这是西域来的财神爷，不是劫道的。 萧景行踹了胡商一脚，老哈，把你那宝贝疙瘩拿出来，别逼我搜身。
被叫做老哈的商人慌忙从褡裢里掏出个鎏金盒子，刚打开条缝，就有道碧光射出来，照得苏晚卿手腕上的桃花胎记突突直跳。她猛地按住袖口，那胎记自打上次破了地宫机关后，总在碰着稀奇物件时发烫，活像块成了精的烙铁。
这是伊勒国王的私印。 老哈操着生硬的汉话，指节敲得盒子当啷响，国王说，见印如见人，谁有桃花印，谁就是他找了十八年的公主。
沈砚突然伸手扣住老哈的脉门，指腹碾过他腕间道：幽冥阁的人左手小指都缺半截，你这手倒是齐全得很。 老哈疼得直咧嘴，从靴筒里摸出块木牌，上面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：小人是玲珑局的，跟那些断指怪物不是一路！
苏晚卿的目光早黏在鎏金盒子上了。那碧光竟是块鸽卵大的祖母绿，里面裹着缕血丝，在阳光下流转时，竟跟她那支玉簪在月光下泛的光一个模样。她刚要伸手去摸，手腕就被沈砚攥住，他指腹擦过她胎记，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：别乱碰，西域宝石多带咒。
苏晚卿反手捏住他的指尖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，难道是能让人发财的咒？那我可得多沾沾。
老哈被她逗得直拍大腿，从怀里掏出卷羊皮地图：公主说笑了。这宝石叫 血沁玉 ，是伊勒国王当年给王后的聘礼。王后去世前，让人把它跟公主的胎发缝在一块儿，说能保平安。 他突然压低声音，往沈砚手里塞了个油布包，国王知道公主在京都受了委屈，让小人带了箱 赔罪礼 ，就在城外码头。
赔罪礼？ 苏晚卿耳朵尖得像雷达，是宝石还是金条？我听说西域的钻石比苏家的算盘珠子还多。
沈砚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：先关心你爹，再数你的钱串子。 他展开羊皮地图，指尖在一处月牙形海湾敲了敲，伊勒国王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女儿？十八年里他做什么去了？
老哈的笑容僵在脸上，从怀里摸出个绣着桃花的锦囊：王后临终前怕仇家害公主，让玲珑局把她送到中原隐藏身份。国王这些年一直在查是谁害死了王后，直到上个月抓住个幽冥阁的活口，才知道公主在苏家。
苏晚卿捏着那锦囊，指腹蹭过上面磨得发亮的丝线。这针脚跟她生母留下的帕子一模一样，都是把桃花绣得像团火烧云。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柳氏总骂她 ，那时候不懂，现在才明白，原来自己真不是苏家的血脉。
哭什么？ 沈砚突然用袖口擦她的脸，粗布蹭得她皮肤发疼，再哭，你那箱赔罪礼就要被萧景行私吞了。
萧景行正蹲在地上数玛瑙珠子，闻言立马蹦起来：我是那种人吗？顶多拿两颗给我家丫鬟打耳坠。 他突然朝苏晚卿挤眼睛，说真的，西域王子个个生得比沈世子还俊，公主回去说不定能挑个......
话没说完就被沈砚一脚踹在屁股上。沈砚把羊皮地图卷起来塞给苏晚卿，指腹压着她发抖的指尖：去不去西域，你自己说了算。要是想留京都，我......
去！为什么不去？ 苏晚卿突然把地图往腰里一缠，抹了把脸就往外冲，我得去问问我那便宜爹，十八年的抚养费怎么算！按京都物价，我从断奶到现在，怎么也得值两箱宝石！
她跑得太急，裙摆勾住石榴树的枝桠，整个人往前扑去，正好撞进沈砚怀里。他衣襟上还沾着早上磨剑的铁屑，混着淡淡的松木香，让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被阿娘抱在怀里的感觉。她把脸埋在他胸口，闷闷地说：其实我不是想要宝石...... 我就是想知道，我娘长什么样。
沈砚的手顿在她发顶，半天没动。最后他摸出块玉佩塞进她手里，是上次从密室里找到的那块花瓣纹玉佩：你娘肯定跟你一样，又能惹祸又爱钱。
老哈在一旁看得直抹眼泪，从褡裢里掏出个木雕小像：这是王后的样子。国王说，公主笑起来跟她一个模子刻的。
苏晚卿接过木雕，指尖抚过那眉眼。果然跟长公主府那幅画里的美人一个模样，只是嘴角多了两个梨涡，笑起来像偷喝了蜜的小狐狸。她突然把木雕往沈砚怀里一塞，拽着老哈就往外跑：码头在哪？快带我去看我的赔罪礼！
沈砚捏着那尚有余温的木雕，看着她拽着胡商跑得跌跌撞撞，裙角飞扬起来，露出脚踝上系着的红绳 —— 那是他上次去边关给她求的平安绳。萧景行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：酸不酸？人家亲爹来了，你这未婚夫要失宠了。
她的小金库还在我这儿。 沈砚掂了掂手里的青铜钥匙，突然笑了，想失宠？得先问过我这管账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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