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风裹着雪沫子,拍在窗纸上“沙沙”响。堂屋里生了盆炭火,橘红的火苗舔着柴薪,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土墙上,忽明忽暗。宋茜手里捏着针,正帮秀兰把磨破的袖口缝补好,细密的针脚在青布上走得匀整,像初春刚冒芽的草,顺着布纹轻轻铺展。
秀兰坐在旁边,手里攥着半块没绣完的布,银亮的绣花针悬在半空,却半天没落下。她盯着布上那朵刚绣了半瓣的腊梅,忽然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轻得像落在炭火上的雪:“嫂子,我不想像秀梅姐那样嫁人。”
宋茜手里的针顿了顿,线头轻轻晃了晃。她抬起头,看见秀兰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手里的布被攥得发皱。炭火“噼啪”响了一声,溅起个小火星,照亮了秀兰眼底的茫然——那是和她年纪不符的沉重,像压了块浸了雪的棉絮,沉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“怎么突然说这个?”宋茜放下针线,伸手摸了摸秀兰的头,掌心触到她粗布头巾下的发顶,温温的。秀兰的头发还带着点孩童的柔软,可说出的话,却像个被生活磨了棱角的大人。
“前几天我去镇上买线,听见王婶跟人说,张家婶子要给我介绍婆家,”秀兰的声音更低了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布角,“说那家有三间瓦房,就是儿子有点瘸,还比我大十岁……我不想嫁,我不想像秀梅姐那样,嫁过去就只能干活、生孩子,连句心里话都没人说。”
宋茜的心像被针轻轻扎了下,细细的疼。她想起秀梅回门时的样子——怀了孕还得干重活,手腕上的淤青消了又添新的,说起婆家的事,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。秀兰才十六岁,本该是坐在炕头绣绣花、跟姐妹说说笑笑的年纪,却要被人用“三间瓦房”衡量一辈子的去处,像件待价而沽的物件,连说“不”的权利都没有。
“别胡思乱想,”宋茜把秀兰手里的布轻轻抽出来,抚平上面的褶皱,又把绣花针递回她手里,“你还小,婚事哪能这么快定?再说,你娘也未必会同意。”话虽这么说,她心里却没底——张仙凤向来看重“实惠”,要是对方真能给够彩礼,又有三间瓦房,说不定真会逼着秀兰点头。
秀兰抬起头,眼里蒙着层水汽:“可娘总说,女孩子家迟早要嫁人,嫁个条件好的,以后不受苦。可我觉得,秀梅姐嫁的人家条件也不差,她不是照样受苦吗?”她攥紧了绣花针,指节泛白,“嫂子,我想多学两年绣花,我想自己攒点钱,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了。”
宋茜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那里面藏着点微弱的光,像雪地里刚点燃的柴火,虽然小,却拼尽全力地亮着。她想起自己偷偷给秀红送绣花针的时候,想起秀红绣出第一朵蜀葵时的笑脸——原来她们这些女孩子,心里都藏着点小小的念想,像藏在针线盒里的花线,就算平时见不到光,也想好好绣出朵像样的花来。
“会有办法的,”宋茜又摸了摸秀兰的头,声音放得更柔,“你好好学绣花,多攒点本事,以后总能自己做主。要是真有人逼你,嫂子帮你想办法。”
这句话说出来,连宋茜自己都觉得虚。她在这个家里,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,又能帮秀兰做什么呢?可看着秀兰期待的眼神,她实在说不出让她认命的话——就像在雪地里看见株快冻僵的小草,明明知道自己未必能护住它,却还是想伸手挡挡风雪。
秀兰听了这话,眼睛亮了些,她低下头,拿起绣花针,小心翼翼地往布上扎:“真的吗?嫂子,你可别骗我。”银亮的针脚穿过青布,慢慢勾勒出腊梅的另一瓣花瓣,比刚才稳了不少。
“不骗你。”宋茜拿起自己的针线,继续缝补秀兰的袖口。针穿过布面的声音很轻,和炭火的“噼啪”声混在一起,倒也显得安稳。她看着秀兰认真的侧脸,心里默默想着:要是能多攒点钱,要是建斌年底回来能帮着说句话,要是张仙凤能松点口……说不定真能让秀兰多留两年,多学点本事,别像秀梅那样,早早地就被推进生活的苦海里。
可这些“要是”,像挂在屋檐下的冰棱,看着晶莹,一摸却凉得刺骨。宋茜知道,在这个年代,女孩子的婚事,从来由不得自己。张仙凤看重彩礼,看重“面子”,要是真有“合适”的人家上门,她未必会顾及秀兰的想法。而自己,不过是个在婆家要看脸色的媳妇,连插嘴的资格都未必有。
“嫂子,你看我绣的腊梅,是不是比上次好看了?”秀兰忽然举起布,脸上带着点小小的得意。布上的腊梅已经绣了大半,花瓣的纹路用了深浅不同的红线,像真的沾了点雪后的暖意,比院角那丛冻得蔫蔫的腊梅,还要鲜活些。
“好看,”宋茜笑了,真心实意的,“比上次好太多了,再练阵子,说不定能绣出比镇上布店还好的花样。”
秀兰的脸一下子红了,低下头继续绣,手指灵活了不少,针脚也更匀了。炭火的光映在她脸上,暖融融的,暂时驱散了眼底的茫然。宋茜看着她,心里也跟着暖了点——就算以后的路难走,至少现在,这针线间的小小欢喜,是真的;秀兰眼里的光,也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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