窦太后的“病情”反复,成了未央宫最扑朔迷离的谜。
太医署日日请脉,汤药不断,老太后的气色却时好时坏。景帝忧心忡忡,罢朝的日子越来越多,朝政渐渐堆积。
阿娇心知肚明——这是外祖母在给她争取时间,清理宫中的暗桩。
“翁主,查清楚了。”馆陶公主深夜来访,屏退左右后低声道,“韩嫣死后,他手下的几个小内侍都不安分,这几日频频往椒房殿跑。”
“椒房殿?”阿娇蹙眉,“那不是...”
“正是王美人的居所。”馆陶公主冷笑,“好个不动声色的王娡,表面上与世无争,暗地里却收拢了这么多眼线。”
阿娇沉吟片刻:“母亲,我们该给王美人送份大礼了。”
三日后,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宫中传开:永巷病舍中康复的宫人联名上书,感念翁主救命之恩,自愿终身侍奉太后。
这本是桩美谈,却因一个细节掀起波澜——这些宫人中,竟有三人曾是栗姬安插在长乐宫的眼线。
“好一招反间计!”馆陶公主得知后抚掌大笑,“让栗姬的旧人指证王美人收买韩嫣,任她王娡有千张嘴也辩不清!”
阿娇却无喜色:“母亲以为,陛下会信吗?”
“证据确凿,为何不信?”
“因为太完美了。”阿娇轻声道,“完美的证据,往往意味着人为的布局。”
果然,景帝虽然斥责了王美人“御下不严”,却并未深究。反倒是那些作证的宫人,不出三日便相继“意外”身亡。
消息传来时,阿娇正在为窦太后梳头。
老太后的手微微一顿:“看清了?”
阿娇点头:“看清了。王美人在宫中的势力,比我们想象的更深。”
“不止...她一人...”窦太后声音沙哑,“她背后...还有别人...”
“外祖母指的是?”
窦太后没有回答,反而问道:“彘儿...近日...在做什么?”
阿娇想起那夜宫墙上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:“彘弟...很是勤勉,太傅夸他聪慧过人。”
“过人啊...”窦太后意味深长地重复,“确实...过人...”
这时,殿外传来通报声:“王美人携彘皇子前来请安。”
阿娇与窦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王美人今日穿着素净,未施粉黛,更显得楚楚可怜。她牵着刘彻的手走进来,母子二人齐齐跪拜。
“妾身教下无方,特来向太后请罪。”
四岁的刘彻也跟着叩首:“孙儿给皇祖母请安,愿皇祖母早日康复。”
窦太后靠在榻上,有气无力地摆手:“起来吧...不干你的事...”
王美人起身,目光落在阿娇手中的玉梳上:“翁主孝心,亲自为太后梳头,真令妾身惭愧。”
阿娇微笑:“美人要照顾彘弟,又要打理宫务,辛苦得很。这些小事,阿娇代劳便是。”
两人目光相接,殿内一时暗流涌动。
刘彻忽然走到榻前,仰着小脸问:“皇祖母,您什么时候能好起来?彘儿新学了首诗,想背给您听。”
窦太后勉强笑道:“好孩子...皇祖母听着...”
刘彻便摇头晃脑地背起来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...”
童声清脆,诗句却让阿娇心中一震。四岁的孩子,竟已经在学《关雎》?
背完诗,刘彻又对阿娇道:“阿娇姐姐,彘儿近日在读《孝经》,其中有句话不明白,姐姐能教教彘儿吗?”
“彘弟请讲。”
“‘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’。”刘彻眨着天真的大眼,“姐姐为皇祖母试药,刺破手指,这算不算‘毁伤’?算不算不孝?”
殿内霎时寂静。
阿娇看着这个年仅四岁的孩子,忽然明白外祖母的警告从何而来。
她蹲下身,平视着刘彻:“彘弟问得好。不过《孝经》下一句是‘立身行道,扬名于后世,以显父母,孝之终也’。为救至亲而伤肤发,正是立身行道之始。彘弟以为呢?”
刘彻歪着头想了想,忽然笑了:“姐姐说得对,是彘儿想错了。”
王美人忙打圆场:“彘儿年纪小,胡言乱语,翁主莫怪。”
“怎会?”阿娇起身,目光掠过王美人微僵的笑容,“彘弟如此好学,将来必成大器。”
待王美人母子离去,窦太后才缓缓开口:“如何?”
阿娇轻声道:“不是池中之物。”
“现在...你明白了?”
“阿娇明白了。”她握紧玉梳,“有些人,天生就是敌人。”
当晚,阿娇秘密召见张沐。
“我要你查两个人。”她在绢帛上写下名字,“一个是王美人的兄长王信,一个是中大夫庄青翟。”
张沐略显惊讶:“王信倒也罢了,庄大夫是朝中清流,与他何干?”
“清流?”阿娇冷笑,“你仔细去查,庄青翟的夫人与王美人的母亲臧儿是表亲。前日陛下罢朝,正是庄青翟上奏,说太后病重,陛下当以孝道为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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