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往的一切,如同被打乱的彩色丝线,在她脑海中疯狂缠绕,让她一时间恍惚,连呼吸都变得错乱。
“来,姑娘,你试试。”就在这时,阿孜奶奶将木梭递到她面前,眼神里满是鼓励。
谢观颐深吸一口气,接过那枚沉甸甸的木梭。学着老人的样子,试图将纬线穿过经线。然而,看似简单的动作,实际操作起来却艰难无比。手指变得笨拙不堪,力度不是轻了就是重了,线脚歪歪扭扭,完全破坏了原本优美连贯的图案。这需要极大的耐心、定力和对手中力量的精准控制。
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失败接踵而至。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,腰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开始酸痛。然而,在这种反复的、机械性的失败和尝试中,谢观颐那些躁动不安的、纠缠在一起的情绪,竟奇异地慢慢被剥离、被沉淀。身体的劳累取代了无休止的精神内耗,让她无暇再去反复咀嚼那些爱恨纠葛、得失计算。她的全部心神,都凝聚在了那枚小小的木梭和那几根彩色的丝线上。
这是一种另类的“入定”。
夜晚的寨子,陷入了真正的万籁俱寂。
没有霓虹,没有车流,没有网络世界纷杂的信息轰炸。只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里唧唧鸣叫,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。
谢观颐住在节目组安排的、干净却简陋的民宿里,就着桌上那盏光线昏黄的旧台灯,摊开了日记本,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沙沙作响。
“X月X日,晴,西南傈僳寨。”
“来到这里,触摸到这些带着植物清香和手掌温度的线与织物,才猛然发觉,之前的自己,如同漂浮在空中的尘埃,看似自由,实则无根。阿孜奶奶说,‘经纬一步不可错’。那我呢?我的‘经线’是什么?是表演的初心,是对独立人格和灵魂自由的渴望,这应该是我人生不能偏移的基底。那,‘纬线’又该是什么?是选择同行的人,是面对世界与诱惑的方式,是每一次关键时刻的抉择……我是否也曾为了看似绚烂夺目的短暂图案,而用错了线,甚至动摇了我的‘经’?”
“某些人,用权力和掌控作为纬线,试图将我编织成他想要的图案;有些人用理解和守护作为纬线,为我展现了一片宁静港湾的可能;而……他用的似乎只是毫无保留的热忱和一颗笨拙的真心。哪一种纬线,才能与我的‘经线’交织出不会后悔、不会歪斜的人生锦缎?我不知道,我还没找到那个答案。”
“我想我还需要时间,需要像阿孜奶奶一样,沉下心来,一梭一梭,看清楚每一根线。”
她停下笔,望向窗外。
这里没有光污染,夜空是墨蓝色的,星河低垂,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。手机在这里信号微弱,时断时续,反而成了一种最好的保护。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,也不想知道。这一方小小的、寂静的天地,成了她混乱世界里唯一的避难所和修行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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