厢房的东门朝外,是一个更小的园子。用砖胡乱堆起的半拉子围墙,围墙内外也都是瓦砾。园子的正中,有一个葡萄架,葡萄藤就栽种在葡萄架正中用砖块垒起的花坛中。葡萄藤很粗壮,一副老藤虬结的模样。结出的葡萄是青色的,成熟时才成为明黄色。不过明黄色地葡萄,在我幼年的印象中,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。
父母工作的商店后门,就在这间残剩的厢房前面。这里,便成了我幼年时常常玩耍的地方。我曾攀上葡萄架去采摘一串串挂着的青青的葡萄;也曾去翻围墙内的瓦砾。因为瓦砾中是蟋蟀们的天堂。瓦砾中我曾经翻出一刀刀捆扎着的金圆券。我那时如何识得这是曾经的钱币,当我抓着一叠金圆券正在端详时,住在厢房中的那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,只在朝我冷冷地看着。但是,这件事却让父亲大为光火。也不知因为我玩耍中弄脏了我衣服,还是因为我不该去碰这些折叠的旧钱币。父亲一边给我洗澡,一边狠狠的训斥了我。
我已不记得当初父亲是怎么训斥我的,我只记得父亲给我洗澡后,让我光着屁股自己走回家。倒不是光屁股在大街上走,出商店的后门,沿着那个花园拐弯,走过那几间新建的平房便是我们家的西侧边门了。问题是,当时我光屁股拐过那个花园时,正碰上几个妇女在屋前聊天。弄得我躲又没地方去躲,藏又没地方去藏,她们竟朝着我嘻嘻哈哈地又指又点,这让我羞愧万分,真太伤自尊了。
在我家屋后,有一个高墩,高墩上长着一棵好大的桑树,还并列着长着两棵更加粗壮的冬枣树。在高墩的北边是一大片的宅院,那时,叫“小五房”。大概是这户大家庭的五个兄弟都住在这里面吧!就好像是小镇西端的“徐八房”一样,应该是八兄弟各自宅院连成片吧!总不会是徐姓人家的第八房姨太太一人住那么多的宅院吧?
“小五房”是一个宅院的群落,依次从东南到西北成阶梯状排列。五个院落中,有四个是内天井式的两层回廊结构。而且内天井一律地成为东西长,南北短的长方形式。只有第四个院落为敞开式平房结构。只是所有的平房比一般人家高了许多,一进连着一进,形成了东西一长排。东侧的门正朝着桥弄开。每一进都以长条石做成牌坊式的石门窟,清一色的花格木门窗,同样清一色的长条石铺成的天井。除朝着“桥弄”的石窟安装了一扇大木门外,其余的石窟都没有门。
照理,这样的结构,朝南的那一长排平房应该光线很充足才是。也许是每一进的院子南面都有楼房挡着。所以,在我幼年的印象中,透过那些花格窗朝里看,一律地黑黝黝,有些阴森、有些可怖。这些阴森可怖,也许是“桥弄”东侧的那个侧门内的那一具黑色的棺木带来的影响也未可知。
在我幼年时“小五房”的东南两个院落,已成为小镇粮食管理所的办公用房和管理材料堆放的仓库。二楼则间隔成了粮食管所的职工用房。在“桥弄”西侧的那一进石窟门中,由南而北,依次排列着几口融化柏油的大锅,黑黑硬硬的柏油,一块一块地丢得满地都是。冷锅中起剩下的柏油,乌黑发亮,挖一块在玩耍,也不粘手。可以像橡皮泥似地捏出凭自己想象的动物形象来。
“小五房”的其它庭院,与“陆松城”一样,也被收为小镇房管所的直管公房,间隔了承租给小镇上的住户。
在“桥弄”的东侧,与机关食堂相连的,也是一个院落群,却没有“小五房”,“徐八房”这样的名称,大概是因为中间的大部分已被拆去了改建成粮管所的仓储用房了罢。但留下来的南侧和北侧的那些房子,高高的风火墙,风火墙上高高的挑起的屋脊,以及那一排排花格的木制窗牖,尤其是机关食堂北侧的那个石窟门中,那条曲里拐弯的弄堂,无不彰显着昔日的辉煌。只是这份辉煌在历史的风雨剥蚀中,已是显得了无生气。
这片院落的东侧,隔着一条与宽阔的河埠同宽的大道,又是一个很大的院落群。这里的河埠之所以特别宽阔,是因为,这里是粮站收购粮食的石埠。石埠用清一色的长条石砌成。显得十分气派。那时,乡下交稻谷的船只,八条船齐头并靠仍绰绰有余。
每年的夏、秋两季,早、晚稻收成后,这时便是小镇最热闹的地方。收购的时节,常常会挑灯夜战。这时候,验收的人是最吃香的。交稻谷的船一靠码头,船上领头的人便一步跳上埠岸,一路小跑,去请来验收员。验收员耳朵上夹着香烟,一手拿着一根长长的钢钎。嘴里噙着烟,含糊糊地应答着,跳上船来。走上搭在谷堆上的跳板。将嘴里才吸了几口的香烟朝河里一吐。听不到烟头遇水的“滋”声,半截烟已经在水中沉沉浮浮了。他撑起钢钎,朝谷堆狠狠地插去。又很快拔出钢钎,取出钢钎头上那个容器里从船舱底抽上来的谷粒,倒入另一只手的掌心。然后,走几步,再将钢钎狠狠地插入,又拔出,取下样谷,如此再三,才算取样完成。再然后,他将掌中的样谷,丢几粒在嘴中,细细地咀嚼着,似乎在品味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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