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姑妈家回来的第二天,西北的日头又热得发燥。李念宝坐在养父母家的院门槛上,手里攥着二哥肖建军给的红绳石子,看着继兄李向阳背着半旧的帆布书包,蔫头耷脑地从外面回来。
帆布书包上还沾着草屑,李向阳的裤脚磨破了个小口,露出的脚踝上有块新鲜的淤青。他进门时没像往常那样喊“妈”,而是径直往自己的小土屋走,连院角那棵杨树上的蝉鸣都没驱散他身上的沉闷。
“向阳哥,你回来啦!”李念宝从门槛上跳下来,小跑到他跟前,仰着小脸看他,“你脸上怎么有灰?是不是又去河边摸鱼了?”
李向阳低头瞥了她一眼,没说话,只是脚步顿了顿。他今年十八,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,在村里的高中念高二,成绩不上不下,心里总揣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——眼看着身边有人退学去学手艺,有人托关系进了公社的砖厂,他却还在教室里啃那些枯燥的课本,不知道未来能有啥出路。
“向阳,回来啦?快洗手吃饭,今天蒸了玉米面窝头,还炒了点土豆丝。”张秀兰端着菜碟从厨房出来,见儿子脸色不好,也没多问,只把筷子往桌上一放,“念宝,别缠你哥,让他先洗手。”
“哦。”李念宝乖乖应着,却没走远,靠在门框上看着李向阳。她记得前世,李向阳就是在高二这年夏天退了学,跟着邻村的人去外地打工,结果被人骗了工钱,回来后又去砖厂搬砖,累得落下了腰伤,一辈子都没摆脱“苦力”的命运。
现在正是他迷茫的时候,要是没人拉一把,他恐怕还会走上老路。
晚饭时,李向阳扒着碗里的窝头,没怎么动筷子。李兴荣看在眼里,放下碗问:“向阳,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?跟爹说。”
“没有。”李向阳闷声回答,筷子在碗里戳着,“就是觉得……读书没啥用。”
这话一出,桌上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。张秀兰急了:“咋没用?你看村里的小学老师,不就是念了书才当上的?你再熬一年,考个中专,以后就能吃公家饭了!”
“哪那么好考?”李向阳抬眼,语气里带着自嘲,“班里那么多人,就几个能考上的。我成绩又不好,不如早点退学,去学个木工,或者去砖厂干活,还能给家里挣钱。”
“你这孩子!”张秀兰气得想拍桌子,却被王建业拉住了。李兴荣叹了口气,看着儿子:“向阳,爹知道你心里急。可你还小,现在退学,以后怕是要后悔。你再想想,真不想读书了?”
李向阳没说话,只是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。李念宝坐在旁边,小口啃着窝头,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李向阳——她知道,现在说大道理没用,得用他能听进去的话,点醒他。
晚饭后,李向阳躲进了自己的小土屋,关上门,借着油灯的光翻着课本,可眼神却飘在窗外的夜色里。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,偶尔有风吹过,树叶沙沙响,却没让他的心静下来。
就在这时,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,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:“向阳哥,你在看书吗?”
是李念宝。她手里端着个搪瓷杯,里面盛着半杯凉白开,小心翼翼地走进来,生怕打扰到他。
“你怎么来了?还不去睡觉。”李向阳把课本合上,语气缓和了些——他虽然对这个“妹妹”一开始有些戒备,可这两年相处下来,也知道她是个懂事贴心的孩子,从不跟他闹。
“我不困。”李念宝把搪瓷杯放在他桌上,然后爬到他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,仰着小脸看他,“向阳哥,你是不是不想读书了?”
李向阳愣了愣,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。他看着眼前的小丫头,才六岁,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静,只好点了点头:“嗯。觉得读书没用,还不如早点挣钱。”
“可是向阳哥,”李念宝歪着脑袋,小手抓着板凳的边缘,“我听娘说,你以前成绩很好的,还拿过学校的奖状,是不是?”
李向阳心里一动——那是他初一的时候,数学考了全班第一,老师给了他一张奖状,他还贴在墙上,后来搬家时不小心弄破了。这事他没跟别人说过,没想到张秀兰会跟念宝提起。
“那都是以前的事了。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“以前能考好,现在也能啊!”李念宝眼睛亮了,声音也提高了些,“向阳哥,你是不是觉得考不上中专?可你还没试过呢,怎么知道不行?就像我上次学写字,一开始总写不好‘李’字,可我天天练,后来不也写好了吗?”
她一边说,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“李念宝”三个字,还有几个没写完的“李向阳”。
“你看,我还在学写你的名字呢。”李念宝把纸递给他,“我娘说,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,不然啥都做不好。向阳哥,你要是现在退学了,以后想起没考中专的事,会不会后悔呀?”
李向阳看着那张纸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他想起初一拿奖状时的骄傲,想起父母期待的眼神,又想起自己这些天的迷茫——他不是不想读书,只是怕努力了也没用,怕辜负了家里的期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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