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苏州那碗奥灶面里捞出来的热乎气儿,还没在我胸口捂热乎,下一单就来了。
手机APP上,那字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急件。
拉一批进口红酒到上海外滩的一家高级酒店。
苏州到上海。
我看着导航上的路线,心里那点被烟雨泡软了的温情,瞬间就蒸发了,只剩下一股子即将上战场的紧绷。
刚开上高速,我就感觉气氛全变了。
苏州到上海的路,跟从人间到战场的路没啥区别。
车流的密度陡然增大,一辆挨着一辆,严丝合缝,像是铁水浇筑在了一起。
旁边的车道上,那些小轿车、商务车,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,见缝插针,油门踩得震天响。
人人开车都跟抢钱一样,不,比抢钱还狠,抢钱好歹还有个目标,他们这纯粹是把马路当成了F1赛道,把别人都当成了移动路障。
我开着我的解放J6,在这群灵活得像猴子一样的车流里,感觉自己就是个笨重的大狗熊。
我不敢快,也不敢慢。
快了怕追尾,慢了怕被后车司机用喇叭声给活活骂死。
APP上的货主,是个女的,电话打过来,一口流利的英语夹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。
“Hello, Mr. Li?”
“time is money, you know?”
“Please be quick, the guests are waiting.”
她每说一句,我的火就往上蹿一截。
我know你奶奶个腿儿!
老子开的是十八个轮子的半挂车,不是你家楼下送外卖的电动车。
我嘴上“嗯嗯啊啊”地应付着,心里已经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。
这地方,从空气里就透着一股子“快点,再快点”的催命味儿。
连呼吸,都他妈感觉要按秒计费。
夜里,为了赶时间,也为了躲开白天那要命的拥堵,我跟着导航,拐上了一条偏僻的绕城公路。
路灯昏黄,像一串得了黄疸的眼珠子,有气无力地挂在路边。
周围黑漆漆的,除了我的车灯能照亮的一小片地方,剩下的全被黑夜给吞了。
在一个地图上标注为“临时停车区”的土坡上,我把车停稳,准备眯一会儿。
眼皮已经重得像挂了两块铁。
我刚把座椅放倒,闭上眼睛不到三分钟,就听见车底下传来一阵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紧接着是金属摩擦的“刺啦”声。
声音很小,但在死寂的夜里,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我耳朵里。
我浑身的汗毛“唰”地一下就立起来了。
油耗子!
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的混沌。
我脑子瞬间清醒,血液“呼”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。
我没敢出声,悄悄地从驾驶座底下摸出了一根臂力棒。
那是我出来之前带着防身用的,又粗又沉,握在手里,冰凉又踏实。
我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车门,像个捕食的猎豹一样跳了下去。
“操你妈!干啥呢!”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吼出了这辈子最响亮的一句国骂。
车底下,两个黑影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,手里的油管“哐当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他们抬起头,手电筒的光晃过他们的脸,是两张年轻但又透着一股子凶狠的脸。
他们看到只有我一个人,一辆车,在这荒郊野外。
最初的惊慌,迅速变成了不怀好意的狞笑。
其中一个高个子,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,在手电光下闪着寒光。
“吼什么吼,东北来的傻逼,不想死就给老子滚一边去。”
另一个矮个子也围了上来,手里同样亮出了刀。
那一刻,我的肾上腺素飙到了顶点。
我能闻到空气中危险的味道,也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。
我脑子里闪过小雅和小静的脸,闪过我儿子闺女的笑,闪过文曲星那个狗屁任务。
我不能折在这儿。
我他妈的不能死在这儿。
硬拼?
我手里一根臂力棒,他们手里两把刀。
我一个,他们两个。
我这身板儿,早就被生活掏空了,拼体力,我就是个屁。
电光火石之间,我脑子里飞速旋转。
然后,我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。
我脸上的愤怒和凶狠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副见了亲爹一样的、带着哭腔的谄媚。
“大哥!大哥我错了!”
我“咣当”一声把手里的臂力棒扔在地上,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“我错了大哥!我有眼不识泰山!”
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一口贼地道的东北话,每一个字都透着发自肺腑的怂。
“我上有六十岁老母,下有俩孩子等着我挣钱看病呐!我这一车货要是晚了,我就得赔死!”
“大哥,这车油,你们抽,你们全抽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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