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宫的档案室藏在西华门附近的一栋老楼里,木质的门扉推开时会发出“吱呀”的轻响,像老人生锈的关节在转动。林砚站在门口,手里攥着老周给的介绍信,指尖蹭过信纸上“太和殿斗拱修缮档案查询”的字样,心里沉甸甸的——从太和殿屋顶下来后,那股生冷的胶水味就没从他鼻尖散去,像一道挥之不去的疑云,逼着他来找答案。
“小林是吧?”档案室的张管理员从堆满档案盒的桌子后抬起头,老花镜滑到鼻尖,“老周早上打过电话了,1998年太和殿修缮的档案在西架第三排,编号G-018,你自己去拿吧,轻拿轻放,那些纸页脆得很。”
“谢谢张叔。”林砚点点头,顺着狭窄的过道走向西架。阳光从高窗里斜射进来,在尘埃里投下光柱,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和油墨味,混合着淡淡的樟木香气——那是为了防虫,在档案架旁放的樟木盒散发的。他踮起脚,在第三排档案架上寻找编号G-018的盒子,指尖划过一个个深褐色的牛皮纸档案盒,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,记录着不同年代的修缮往事。
“找到了。”林砚抽出那个标着“G-018 1998.07-1998.12 太和殿主体修缮”的档案盒,盒子入手沉甸甸的,边缘的牛皮纸已经起了毛边。他捧着盒子走到阅览桌前,轻轻打开——里面整齐地叠着一沓沓档案纸,还有一本厚厚的照片册,封面是红色的绒布,已经有些褪色。
林砚先翻开档案纸,里面详细记录着1998年修缮的每一个步骤:从7月15日开始搭脚手架,到8月20日完成屋顶瓦当的更换,再到10月5日开始斗拱的检修……每一项都有负责人的签名和日期,甚至连所用材料的产地都写得清清楚楚——“斗拱检修用糯米灰浆,产自北京房山区,配比:糯米汁30%、石灰50%、草木灰20%”。
“果然是传统灰浆,没有胶水。”林砚小声嘀咕,指尖划过“斗拱检修”那一页,目光停在“榫卯加固”的记录上:“上层九踩斗拱共36组,其中5组榫卯轻微松动,采用木楔加固法,未使用任何化学黏合剂,加固后经力学检测,承重达标。”
他的心沉了沉,继续往下翻,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的验收报告,上面盖着“故宫古建修缮中心验收合格”的红章,日期是1998年12月28日。所有记录里,没有一个字提到“现代建筑胶水”,这和他在斗拱上发现的胶痕完全矛盾。
“难道是我看错了?”林砚皱了皱眉,又把档案纸翻回去,重新核对了一遍“斗拱检修”的部分,确认没有遗漏——1998年的修缮,确实只用了传统技法,没有任何现代黏合剂的痕迹。他放下档案纸,拿起那本厚厚的照片册,深吸了一口气,翻开封面。
照片是黑白的,带着年代特有的颗粒感。第一张照片拍的是太和殿的屋顶,脚手架像蛛网一样裹着殿身,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匠正站在檐角旁,手里拿着木楔和锤子,对着斗拱比划。林砚凑近照片,用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斗拱榫头——能清楚看到榫头与卯口的缝隙里塞着木楔,没有任何黏合剂的痕迹,缝隙边缘干净利落,是传统木构该有的样子。
他继续往后翻,第二十三张照片是专门拍斗拱上层构件的特写。照片里,一个老工匠正用放大镜查看“蚂蟥榫”的咬合情况,榫头的纹路清晰可见,缝隙里没有一点黏腻的东西,更没有现代胶水干了之后会留下的浅白色痕迹。林砚拿出自己的手机,调出昨天在太和殿屋顶拍的胶痕照片——屏幕上,榫头缝隙里那点黏腻的浅灰色痕迹,和黑白照片里干净的榫卯形成了刺眼的对比。
“不是修缮时用的,是后来有人偷偷加的。”林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,指节泛白。他又翻到照片册的最后一页,是1998年修缮完成后的合影,十几个工匠站在太和殿前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自豪的笑容,其中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工匠,手里还拿着一个斗拱模型——那是验收时用来展示修缮技法的。
“这些老工匠一辈子跟古建打交道,怎么可能用胶水这种东西糟蹋手艺?”林砚想起之前寻访的那位老工匠后人说的话,“我爸说,修故宫的东西,得对得起老祖宗,不能偷工减料,更不能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玩意儿。”
他合上照片册,重新把档案纸整理好,放回牛皮纸盒子里。阳光已经移到了桌子中央,在档案盒上投下一块光斑,可林砚的心里却没一点暖意——有人在1998年之后,偷偷登上了太和殿的屋顶,动了那些斗拱,还用现代胶水加固榫卯。这个人是谁?为什么要这么做?是单纯的偷工减料,还是有别的目的?
“张叔,1998年之后,太和殿的斗拱还有过检修记录吗?”林砚走到张管理员的桌子前,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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