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黎县,一座在乱世中勉力维持着表面繁荣的城池。高大的城墙隔绝了城外的哀嚎与烽烟,也圈养了城内的麻木与苟安。
然而,今日,这份脆弱的宁静,被一阵沉重而整齐的、如同巨人心跳般的脚步声,彻底击碎。
当王虎和他身后那十名护卫队员,出现在东城门外时,守城的几名老弱县兵,几乎是同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,以为是冬日惨白的阳光,晃出了幻觉。
那是一支怎样的队伍!
为首的壮汉,身高九尺,虎背熊腰,虽未披甲,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、凝如实质的煞气,便足以让寻常人胆寒。而他身后的十人,更是如同从神话中走出的天兵!他们每一个人,都从头到脚,被一套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冷水波光泽的细密铁甲所包裹,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、如同鹰隼般的眼睛。他们左手持盾,右手按刀,步伐整齐划一,沉默得如同一群行走的钢铁雕像。
“站……站住!来者何人!”城头的队率壮着胆子,色厉内荏地吼道。
王虎停下脚步,抬起他那张憨厚中透着凶悍的脸,声音如同洪钟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楼:“桃源居乡勇团练副队长,王虎!奉县尊钱大人钧令,入城公干!”
说罢,他身后一名队员上前一步,从怀中取出一卷盖着县衙朱红大印的公文,高高举起。
那鲜红的印信,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。城头的队率不敢怠慢,连滚带爬地跑下城楼,亲自验过公文后,那张本就苍白的脸,变得更加没有血色。他挥了挥手,示意手下将那沉重的城门,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王虎却看也未看那道门缝,只是淡淡地道:“我等乃奉县尊之命,行剿匪之王师,非是过街鼠辈。打开中门!”
那声音,不容置疑。
队率的额头,瞬间渗出了冷汗。他看着王虎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,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十尊沉默的“铁人”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他不敢再有丝毫违逆,连忙招呼着手下,将那巨大的城门,缓缓地、完全地打开。
王虎,就这么带着他的人,迈着沉稳的步伐,堂堂正正地,走进了安黎城。
他们没有直接前往县衙,而是沿着城中最繁华的主街,径直走向了人流最密集的市集中心。一名队员在前方,高举着一面临时赶制出的、写着“奉令讨逆”的杏黄大旗;另一名队员则扛着一面巨大的牛皮战鼓,跟在王虎身后。
这支画风与整个安黎城格格不入的队伍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,商贩们也探出头来,对着他们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“咚!咚!咚!”
沉闷的鼓声,在市集中心轰然响起,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嘈杂。
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,一名嗓门洪亮的护卫队员,走上前,展开了一卷由上好麻布写成的檄文,用尽全身的力气,朗声诵读起来:
“讨逆檄文!夫乱世汹汹,豺狼当道!黑风之匪,盘踞北山,荼毒乡里,罪盈恶满!黎民有倒悬之苦,阡陌无宁静之日!此诚人神共愤,天地不容也!”
崔州平亲笔写就的檄文,辞藻华美,却又通俗易懂。开篇便将黑风寨的罪行,描绘得淋漓尽致,瞬间便勾起了在场所有百姓的共鸣。许多曾受过匪患之苦的行商流民,更是听得双拳紧握,眼眶发红。
“今幸有安黎县尊钱公,心怀黎庶,明察秋毫!不忍百姓再遭涂炭,特降钧令,命我桃源居乡勇,组建王师,代天行罚,誓要荡平此獠,还安黎一片朗朗乾坤!”
檄文读到此处,巧妙地将钱县令高高捧起,塑造成了一个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形象,让那些本想看县衙笑话的豪族眼线,都挑不出半点毛病。
“然,兵者,国之大事,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。粮草军械,耗费甚巨。我桃源居上下,愿倾尽所有,以百战之兵,精良之甲,效死于阵前!然独木难支,众擎易举!今于此,敬告我安黎县中,诸位仁人义士,豪绅巨贾!值此剿匪兴义之际,正是我等戮力同心,共卫家园之时!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!凡捐输一粟一缕者,皆是义举!其名,将与我出征将士之名,同录于功劳簿上,以待他日凯旋,共沐荣光!”
“布告全县,咸使闻知!”
檄文诵毕,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,随即,爆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。
王虎上前一步,他那魁梧的身影,如同一座小山,瞬间镇住了全场。他环视四周,声音洪亮地道:“诸位乡亲!我王虎,乃一粗人,不会说什么漂亮话!但我桃源居的规矩,就是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!今日,谁助我等剿匪,他日,若有难处,我桃-源居的刀,便会为谁而出!”
说罢,他猛地从身后队员手中,接过一本厚厚的名册,高声念道:“安黎张氏,家财万贯,乐善好施,我等此行第一站,便是前往张府,请张老太爷,为我等此行,开此‘义捐’第一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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