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开火！！”
济南城里，那一声冰冷的号令，仿佛就是阎王的催命符。
第二天天亮的时候，侥幸逃出城的一个燕军小兵，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大营。他整个人都疯了，跪在地上，指着济南城的方向，只会语无伦次地重复一句话：
“地狱……是地狱……北门……是地狱啊！！！”
两天后。
北平，燕王府。
气氛压抑的像坟墓一样。
朱棣站在王府门口，来回地踱步。他的脸上，已经没了前几天的意气风发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不安。
他已经两天没有收到朱能的战报了！
派出去的探马，也像是石沉大海，一个都没有回来。
出事了！
一定是出事了！
“报！！！王爷！！！”
一个凄厉的嘶喊声，从长街的尽头传来！
朱棣猛地抬起头！
只见远处，两匹战马，正发了疯一样地冲过来！马上的人，与其说是骑着，不如说是趴在上面，浑身浴血，摇摇欲坠！
是朱能！和张玉！
朱棣的瞳孔，猛地收缩！
“快！快开门！！！”
当朱能被人从马背上架下来的时候，他已经站都站不稳了。这位燕军第一猛将，此刻盔甲破碎，满脸烟熏火燎，一只胳膊软绵绵地耷拉着，显然是断了。他一看到朱棣，那张铁打的汉子，竟然“哇”的一声就哭了出来！
“王爷！！！末将无能！末将对不起您啊！！！”
“败了……全败了！一万兄弟……全都折在济南了啊！！！”
轰！！！！
朱棣的脑子里，像是炸开了一万个响雷！
他整个人都懵了，一把抓住朱能的衣领，双眼血红地嘶吼道：“你说什么？！一万精锐！怎么可能败？！铁铉那个文官！他哪来的本事！！！”
“不是铁铉……不是铁铉……”旁边的张玉同样狼狈不堪，他的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声音颤抖地说道，“是太子……是太子的人马！是他的妖法！他的妖法啊！！！”
燕王府，密室。
灯火把几个人的脸，照得一片惨白。
朱能和张玉，正断断续续地，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，充满恐惧的语调，讲述着那场地狱般的济南之战。
“……那东西，他们叫‘火铳’，黑乎乎的一根铁管子，比弓箭射得远，比弩箭的劲儿还大！”朱能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“我们穿着的重甲，在它面前，就跟纸糊的一样！‘砰’的一声，人就没了！胸口直接炸开一个大窟窿！连人带马都飞出去！”
“我们就那么冲……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，一排一排地倒下去……什么都做不了！那不是打仗！那是屠杀！是屠杀啊王爷！！！”
朱棣呆呆地听着，脸色煞白，手脚冰凉。
火铳？
他打了一辈子仗，从没听过这种东西！
这还是人间的武器吗？
“那铁铉，奸诈无比！他故意用那些妖人，把我们引到城里去打巷战！”张玉继续说道，“我们一冲进去，他就关了城门！房顶上，小巷里，全是他妈的火铳！居高临下地打我们！我们就跟笼子里的鸡一样，只能等死啊！”
“一万人……一万人啊！”朱能抱着头，痛苦地哀嚎，“逃出来的，就我们俩，还有……还有不到两千的弟兄……都废了！全他妈地废了！”
朱棣的身体晃了晃，向后退了一步，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。
他脑子里，嗡嗡作响。
猛然间，他想起了“兰花”那封“天赐良机”的密信！
他想起了那几个“走投无路”来投奔的淮西将领！
他想起了自己儿子朱高炽那张充满真实恐惧的脸！
假的！
都是假的！！！
“太子暴怒”是假的！
“杖毙功臣”是假的！
“京城大乱”更是他妈的弥天大谎！！！
这是一个局！
一个从朱高炽踏入南京城那一刻起，就已经设下的，天罗地网一般的巨大骗局！
他不是什么猎人！
他才是一头自投罗网的蠢猪！
“噗——！！！”
朱棣再也忍不住，一口鲜血，猛地从嘴里喷了出来，洒满了身前的地图！
“王爷！！！”朱能和张玉大惊失色，连忙扶住他。
“朱标……朱标……你好狠！你好毒啊！！！”朱棣一把推开他们，指着南方，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！
他的眼睛里，充满了悔恨，恐惧，和无尽的疯狂！他终于意识到，自己对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太子哥哥，是多么的一无所知！
站在角落里，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广孝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他的脸上，没有了往日的智珠在握，只剩下一片灰败。他长长地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殿下，”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，“贫僧……算错了一步。”
“我们都以为，我们是在算计太子。殊不知，从世子入京的那一刻起，我们……才是那棋盘上，任人摆布的棋子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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