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弃跟着玄踏上布满碎石的路径时,靴底还沾着昨夜从废弃寺庙带出的尘土,左臂的麻痒感虽已减轻,却仍像一根细刺,提醒着他追魂箭余毒未清——这也是两人折返此处的缘由:寻更多生机碎片,彻底压制体内的衰亡之气。
遗址比半月前他们来时更显荒芜。正殿的石柱又塌了半截,碎块砸在布满焦痕的地面上,溅起细沙;药圃里的毒草疯长,墨绿的叶片上泛着诡异的光泽,唯有中央一片区域的土块格外平整,甚至能看到新鲜的翻痕,土粒还带着湿润的潮气,显然就在半时辰内有人动过手。
“有人来过。”玄的声音压得极低,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缕淡黑的影蚀之力,身形如墨汁融入水中般,悄无声息地潜入药圃旁的断壁阴影里。他的瞳孔缩成细缝,扫过周围的草丛——影族对气息的敏感度远超常人,他能隐约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生机波动,不含恶意,却带着与百草堂同源的温润感。
林弃立刻催动怀中的隐匿碎片,淡灰色的灵光覆在周身,将自身气息收敛成与断壁无异的“死物”状态。他握着锈剑的手微微收紧,目光落在那片翻动的土块上:土痕整齐,显然是用特制的药铲挖掘,而非蛮力破坏,挖起的土块被小心地堆在一旁,没有散落,可见来人对药圃极为熟悉,甚至带着几分敬畏。
就在这时,远处的密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“簌簌”声,不是风沙刮过枝叶的杂乱响动,而是脚步踩在枯枝上的轻响,节奏缓慢,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。林弃与玄交换了一个眼神——来人近了。
一道淡绿色的身影从密林边缘探出来,是个女子,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,穿着洗得发白的绿布衣裙,裙摆沾着少许泥点,背上背着一个竹编药篓,篓口露出几株干枯的草药,却仍能辨认出其中一株是影族特有的“暗影草”——这种草只生长在影族故地附近,能缓解影蚀之力带来的经脉损伤,寻常修士根本不认识。
女子走到药圃中央的翻痕旁,蹲下身,动作轻柔地从药篓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铜制药铲。她的手指纤细,指节泛着淡淡的青白色,显然长期劳作,却保养得干净,指甲缝里没有泥垢,只有少许淡绿色的草汁——正是本源草的颜色。
“是本源草。”林弃的心跳漏了一拍,通过《洞虚诡眸》的微弱加持,他能清晰看到女子铲下的土块中,藏着一株泛着浓郁生机的草药:叶片呈淡绿色,脉络如金线般缠绕,顶端还凝结着一颗透明的露珠,露珠滴落时,竟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短暂的生机光痕,比他之前找到的生机碎片纯度高了数倍。
女子显然没察觉到暗处的两人,她专注地挖掘着本源草,动作缓慢而谨慎,仿佛怕伤到草的根系。她的嘴唇微微抿着,眉头轻蹙,似乎在担忧什么,偶尔会抬头望向密林深处,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,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将挖好的本源草小心地放进药篓里铺着的软布上,轻轻抚平叶片上的泥土。
玄在阴影里微微皱眉,他能确定女子身上没有天刑院的秩序之力,也没有天命阁那种肃杀之气,反而带着百草堂特有的“生之气息”——这种气息只有长期接触生机草药、心怀善念的修士才会有,与当年影族结盟时接触的百草堂修士如出一辙。但她药篓里的暗影草又让他疑惑:暗影草极为隐秘,若非影族或与影族有深交之人,根本找不到生长之地。
就在女子挖第二株本源草时,一阵风突然吹过,卷起地上的细沙,落在她的药篓上。她下意识地抬手拂去,动作间,药篓里的一株暗影草掉了出来,落在地上。女子惊呼一声,慌忙弯腰去捡——就是这声轻响,让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,猛地抬头,目光精准地扫向林弃藏身的断壁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慌乱。
“谁在那里?”她的声音清脆,却带着几分颤抖,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药铲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
玄刚想现身解释,女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,猛地站起身,背起药篓就往密林里跑。她跑得仓促,药篓里的草药掉了好几株,其中一株带着泥土的本源草正好落在林弃脚边,叶片上用细针刻着一个小小的“苏”字,笔画纤细,显然是早就刻好的标记。
“别追。”玄从阴影里走出来,拦住了正要迈步的林弃,“她没有恶意,只是太警惕了。而且她跑的方向没有规则波动,不像有埋伏。”他指了指地上掉落的暗影草,“那是影族的疗伤草,只有我们影族人才知道怎么用,她带着这个,说不定和我们要找的人有关。”
林弃弯腰捡起那株本源草,指尖刚触碰到叶片,就感受到一股比之前的生机碎片更浓郁的温润之力,顺着指尖蔓延到左臂的伤口处。之前残留的灼烧感瞬间减轻,连经脉里的衰亡之气都像是被安抚了一般,不再躁动。他心中一动,将草叶碾碎,敷在伤口上——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,麻痒感彻底消失,皮肤甚至恢复了几分血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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