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手指点向地图上，天刑院本部西侧偏南，一片被特意标注出来的、代表认知迷雾的灰色区域，那里有一个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裂隙标记。
“从这里进去，如果钥匙有效，你们将直接穿越秩序屏障的内部隔离层，出现在本部西区‘禁库’附近的废弃甬道。那里守卫相对松懈，且靠近‘规则囚笼’所在的‘镇规塔’外围区域。这是我们能想到的，最有可能成功的潜入路径。”
计划清晰，分工明确。守誓之牙用血与火吸引正面火力，为林弃小队创造潜入的时机和缝隙。
林弃看着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、代表着守誓之牙各部兵力部署的标记，心中暖流涌动，更感责任重大。这三百余人，是在用他们的生命，为他和牧儿铺路。
“风岩兄，此恩……”
“我说了，不必。”风岩摇头，脸上没有豪迈，只有平静的决然，“我们每个人，都有必须向天刑院讨还的血债。今日之举，不过是讨债的第一步。”他顿了顿，忽然解下自己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剑。
那剑看起来十分普通，甚至有些陈旧。剑鞘是普通的硬木，已有包浆；剑柄缠着的皮革磨损严重。但当风岩将其缓缓拔出时，剑身虽然有些锈迹，却自有一股凝而不散的、坚韧不屈的意念萦绕其上。
“这是我哥风离，生前一直使用的佩剑。”风岩的声音低沉下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不是什么神兵利器，甚至可以说很普通。但这些年，它跟着我哥，经历了无数战斗，见证了守誓之牙的坚守与牺牲。它上面，沾着我们兄弟姐妹的血，也凝着我们反抗的意志。”
他将剑郑重地双手捧给林弃：“带着它。它或许不能帮你斩断神将的兵刃，但它能让你记住，有多少人为了你们能走到这一步，付出了什么。也希望……它能给我们的行动，带来一丝气运。”
林弃肃容，同样双手接过这柄沉甸甸的锈剑。剑入手微沉，那股坚韧的意念似乎与他体内的某种情绪产生了共鸣。他将剑小心地系在自己腰间，与凌汐所赠的古剑并列。
“我定不负此剑，不负诸位厚望。”
这时，玄走上前，将那份从归墟祭坛得来的、记载着完整《影蚀秘卷·灵缚篇》的漆黑兽皮卷轴，递给了风岩。
“此秘卷源自影族先贤，专研神魂束缚与破解之道。”玄的声音依旧冷淡，但意思明确，“其中‘灵缚之印’等法门，或许对你们在攻击屏障、与神将麾下那些擅长神魂攻击的修士对抗时，有所助益。”
风岩眼神一亮，他显然知道影族秘法的价值，郑重接过：“多谢！这份礼物，对我们而言，比千军万马还珍贵！”他身后几名明显带有影族特征、身上带着影蚀之力波动的队员，更是激动得身躯微颤，看向玄的目光充满了敬意与感激。
苏婉也取出几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，放在地上：“这里面是我用海眼魂定草、本源草以及其他药材炼制的‘清心丹’、‘复灵散’和‘生机膏’。对于治疗秩序光柱的净化灼伤、快速恢复灵力、稳定伤势有奇效。数量不多，但愿能帮到受伤的兄弟姐妹。”
百草堂的丹药！营地中那些身上带伤、气息不稳的队员，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彩。几名看起来像是医者或药师打扮的人立刻上前，小心翼翼地接过储物袋，如获至宝。
“多谢苏婉姑娘！”风岩再次郑重道谢，他深知在即将到来的惨烈佯攻中，这些丹药可能意味着多少条性命得以保全。
一时间，营地中的气氛更加热烈。反抗军的成员们看着林弃五人，尤其是玄和苏婉，眼神中的疏离与审视彻底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认同、敬佩与并肩作战的决心。林弃腰间那柄风离的锈剑，玄的影族身份与馈赠，苏婉的百草堂丹药，都成了连接彼此的纽带。
曲无名始终站在稍远一些的岩窟入口处，背对着篝火与人群，望着岩窟外那翻滚的认知迷雾，以及迷雾之外，隐约能感应到的、中土天垣方向传来的那种恢弘而压抑的秩序波动。
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、孤独。
林弃安排好后续细节，走到曲无名身边。
“前辈。”林弃轻声开口。
曲无名没有回头，只是低声道：“都安排好了？”
“嗯。一个时辰后，风岩他们率先出发，前往预定攻击位置。我们稍晚半炷香，乘坐间域驼进入迷雾，寻找缝隙。”
“嗯。”曲无名应了一声，沉默片刻，忽然道，“小子，你知道‘定序’这个词，最初是什么意思吗？”
林弃一怔，摇头。
“不是‘制定秩序’。”曲无名声音飘忽，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，“在最古老的一些典籍残片中，它最初的含义，接近于‘厘定序列’、‘明晰因果’。是观察者，是记录者，而非……主宰者。”
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嘲弄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：“可那个人……他太恐惧‘无序’了。恐惧未知，恐惧变化，恐惧终结。所以他拿起笔，不仅想记录，更想涂改。他把认为‘不好’的因果擦掉，把认为‘危险’的序列打乱重排……他以为自己在创作一幅完美的画卷，却不知他涂抹掉的每一笔，都可能是一个世界呼吸的窗口，被强行堵塞的后果，就是更剧烈的爆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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