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沈墨,管理管的不只是事,还有人。”陈望转回头,看着沈墨的眼睛,“这些人,有的是当年跟我一起从狼嘴里逃出来的。有的是零下三十度的天气里,跟着车队往山里送货,轮胎打滑就下来推,推得满手是血也没怨言的。”
沈墨的手指在咖啡杯上轻轻摩挲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听着。
“你现在让他们填表格,走流程,考绩效——他们会觉得,过去那些拼命的日子,都不作数了。”陈望的声音很低,像是在对自己说,“他们会觉得,自己成了报表上的一个数字。”
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。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车的引擎声,新的一天正在笨拙地醒来。
“那陈总,”沈墨终于开口,“您说怎么办?不改,企业走不远;改得太急,人心会散。”
陈望站起来,走到窗前。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,他用手指抹开一小片,看见楼下已经有工人在往厂区走。那些身影在晨光里显得很小,但一步一步,走得很实。
“这样。”他转过身,晨光从他背后照进来,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,“第一,设立‘创业贡献津贴’,按工龄和当年的贡献来算,不并入绩效考核。这笔钱,是给过去一个交代。”
沈墨点头,拿出笔记本开始记。
“第二,成立‘老带新’技术传承小组。让周师傅他们这些老技术骨干当导师,给名誉职位,带徒弟。年轻人学技术,老员工有尊严。”
“第三——”陈望走回桌前,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,“运输、采购这些部门,审计暂缓。给他们三个月时间,让他们自己先整改,提交自查报告。三个月后如果还不行,再动刀子。”
沈墨停笔,抬头:“陈总,三个月是不是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陈望说,“三个月,够他们证明自己,也够他们想明白——时代变了,但人没变。变的只是做事的方法。”
窗外传来上班铃声。清脆,响亮,在晨光中传得很远。
沈墨合上笔记本,站起身。他走到门口,又停住,回过头:
“陈总,昨天我跟张大山吵了一架。他说我‘不懂兄弟情义’。”
“你怎么回的?”
“我说,兄弟情义是酒桌上喝的,企业规矩是战场上用的。”沈墨笑了,笑容里有些复杂的东西,“现在想想,这话说得……太硬了。”
陈望也笑了:“去跟他道个歉。就说我说的——规矩要立,情义也要讲。这二者不冲突,就看咱们怎么把它捏到一块儿。”
沈墨点点头,推门出去了。
陈望重新坐回椅子里,看着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。他想起很多年前,在三道沟那个漏风的土坯房里,张大山把最后半块窝头塞给他,说“你脑子好使,你多吃点,带咱们走出去”。
走出去。
现在他们走出去了,走得比当年想象的还要远。可这条路越走,肩上的东西就越重——不只是企业的未来,还有那些把命交到他手上的人。
电话响了。陈望接起来,是李秀兰。
“老钱他们……好像要去找你。”她的声音有些担忧,“我刚才在食堂听见他们在商量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望说,“让他们来。”
“你不怕他们闹?”
“怕什么。”陈望看着窗外,阳光已经完全出来了,金灿灿地铺满整个厂区,“他们是来要个说法,不是来闹事的。要说法,说明他们还信我,还信北极光。”
挂断电话,陈望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相册。翻开,第一张就是当年知青点的合影。黑白照片已经泛黄,但上面那些年轻的脸,笑得毫无杂质。
他的手停在照片上,很久。
然后他合上相册,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。
该去迎接新的一天了。也该去迎接那些,陪他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人。
门外的走廊里,已经传来了脚步声。很杂,很重,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、泥土般的扎实。
陈望深吸一口气,拉开了办公室的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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