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不再是粘稠的流体,而是凝固的、带着金属锈蚀和朽木气息的实体。洛尘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废弃布景的尸骸之间,每一步都踏碎沉寂千年的尘埃。幽绿的晶光如同垂死者的眼眸,高悬在巨大拱顶的阴影里,吝啬地泼洒下惨淡的光晕,勾勒出扭曲的齿轮巨骨、倾颓的城堡塔楼画布、以及干涸成污血状的彩色油膏。阿杰那顶沾满冰冷污泥的探险帽,被他死死攥在左手,粗糙的布料如同粗糙的砂纸,摩擦着掌心,也摩擦着他心底那道刚刚被撕裂、正汩汩淌血的伤口。
“老陈……在……舞台……中心……”
阿杰最后残响般的意念,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在他的神经上。舞台中心。这庞大废墟的核心?驱动这腐朽循环的心脏?
右手的火石碎片在掌心跳动,每一次脉动都带来灼痛和狂暴的能量感,像一头被囚禁的熔岩凶兽在冲撞牢笼。左手的冰裂纹碎瓷片则散发着越来越深的寒意,那细微的震颤如同冰层下的暗流,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穿透力。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形成诡异的拉锯,撕扯着他的经脉,也撕扯着他的理智。他感觉自己像一根被强行绷紧的弦,随时可能在剧痛和疯狂中崩断。
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,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限。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——是远处金属锈蚀的呻吟?还是风吹过巨大裂缝的呜咽?鼻翼翕动,分辨着空气中腐朽的层次——尘土、霉味、金属、干涸颜料……还有,一丝极其微弱、却让他瞬间汗毛倒竖的熟悉味道!
硫磺!混杂着矿石焦糊和……浓烈的血腥!
这味道……是昨天熔岩集市的气息!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如此浓烈?难道……这里也有一个熔岩集市的“碎片”?
洛尘的心脏狂跳起来,血液冲上头顶。他不再犹豫,循着那血腥硫磺味最浓烈的方向,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猎犬,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!绕过一座由巨大、涂着劣质冰川纹理的泡沫块堆成的“冰山”,眼前骤然开阔!
眼前的景象,让洛尘的思维瞬间停滞,大脑一片空白!
这里……就是舞台中心。
但这绝非他想象中流光溢彩、万众瞩目的地方。
这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绝望的圆形深坑。坑壁并非岩石或泥土,而是由无数巨大无比、层层叠叠、锈迹斑斑的青铜齿轮相互咬合、堆叠、挤压而成!齿轮大如山丘,小如磨盘,密密麻麻,构成了一面高达数十丈、散发着无尽古老与冰冷机械感的巨大“齿轮之墙”!齿轮的缝隙间,流淌着粘稠的、散发着暗红光芒的、类似熔岩的粘稠物质,缓慢地向下滴落,在深坑底部汇聚成一片翻滚着气泡的、散发出毁灭性高温和浓烈硫磺血腥气息的暗红“岩浆湖”!
而在这恐怖的“齿轮熔炉”正中心,在无数巨大齿轮咬合、碾压、转动的核心位置——
一个人影被禁锢在那里!
是老陈!
探险队的队长,那个总是沉稳可靠、像山一样挡在队员前面的老陈!
他被……钉在了齿轮运转的核心!
数根粗如儿臂、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巨大“铆钉”,无情地贯穿了他的肩膀、大腿和腰腹!将他如同祭品般,死死钉在几片正在缓慢转动、相互碾压的巨大齿轮之间!他的身体随着齿轮的转动而轻微地起伏、晃动,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,暗红的血液顺着贯穿的铆钉不断流淌,滴入下方翻滚的暗红“岩浆湖”中,发出“嗤嗤”的灼烧声,腾起刺鼻的血雾!
老陈的头颅无力地低垂着,凌乱的花白头发遮住了面容。他身上的探险服早已破烂不堪,被血液和齿轮缝隙流淌下来的暗红粘稠物浸透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,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、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淡蓝色发光线条,与整个齿轮熔炉的幽暗光芒隐隐呼应。这些线条如同活物,在他皮肤下微微蠕动,闪烁着不祥的能量。
这哪里是“中心”?这是刑场!是献祭台!
“老陈——!!!” 洛尘目眦欲裂,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冲破喉咙,带着无法形容的悲愤和绝望,在这巨大的齿轮深渊中激起阵阵空洞的回响!他如同疯了一般,就要朝着深坑边缘冲去!
然而,就在他脚步踏出的瞬间——
嗡——!!!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狂暴到极致的能量波动,如同无形的海啸,猛地从深坑中心、从被钉在齿轮上的老陈身体里爆发出来!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!
整个“舞台中心”剧烈地震动起来!巨大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、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刺耳呻吟和摩擦巨响!无数锈蚀的金属碎屑如同暴雨般从坑壁上剥落!下方暗红的“岩浆湖”如同被投入巨石,剧烈地翻滚沸腾,掀起灼热的气浪!
“错误!核心负载过载!……能量逸散!……警告!……强制抽取……稳定……” 那个冰冷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,但这一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尖锐、扭曲和……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慌!无数杂音和断断续续的词语疯狂地叠加、碰撞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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