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,坍缩成了一片咆哮的、旋转的白。
离了那座院子,苏晓棠才真正体会到,什么叫作“无处可去”。
风不再是风,而是无数只冰冷而无形的手,撕扯着她的头发,她的衣衫,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。
雪也不再是雪,而是亿万根细密的、坚硬的针,从四面八方射来,刺入肌骨,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痛感。
她深一脚,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挪动。腿脚早已失去了知觉,只是凭着残存的本能在抬起,落下。
每一次从厚厚的积雪中拔脚,都像要耗尽的全身的力气。
积雪时而没过小腿,时而及膝,冰冷的雪沫灌进破旧的棉鞋,与冻僵的脚趾混合,融化成刺骨的冰水,再被体温冻结,周而复始,仿佛给双脚套上了一副不断增重的、冰冷的镣铐。
视线所及,只有无边无际的白。熟悉的房屋轮廓在狂舞的雪幕后面变得模糊、扭曲,像是海市蜃楼,遥远而不真实。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,一种声音——那是风永恒的、凄厉的嚎叫,它淹没了所有其他声响,也淹没了她内心微弱的哭泣。
脸早已冻得麻木,嘴唇干裂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碎玻璃,冰冷的空气割裂着喉咙和肺叶。睫毛上结满了厚重的冰霜,沉重地耷拉着,让她必须更费力地才能睁开一条缝隙,辨认方向。然而,哪里还有方向?东南西北在这片混沌中失去了意义。她只是盲目地、被动地被风雪推搡着,向着远离那个“家”的方向,漫无目的地移动。
意识,在这极致的寒冷和疲惫中,开始一点点地剥离、涣散。
时间感消失了。也许只走了一刻钟,也许已经走了一个时辰,或者更久。身体的热量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流失,最初的尖锐刺痛逐渐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危险的麻木所取代。
那麻木从四肢末端开始,像不断上涨的潮水,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躯干蔓延。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,变空,仿佛随时会像一片羽毛,被这狂暴的风雪卷走,吹散。
脑海里,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和声音,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。
王桂芬那双瞪得像铜铃、充满厌恶的眼睛,近在咫尺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脸上:“丧门星!滚!”
苏老实蹲在门槛上,那沉默的、如同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物品的眼神。
苏小宝捧着黄灿灿的贴饼子,得意地、挑衅地看着她。
村里那些孩子朝她扔来的石子,和尖锐的、模仿大人的嘲笑:“野种!没人要的野种!”
还有……更遥远,更模糊的……一种感觉。一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,一种平稳的、令人心安的心跳节奏,一种类似于阳光和干净棉布混合的、模糊的气味……那是母亲吗?这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极微弱的火星,瞬间点燃一丝渴望,却又因为太过虚幻而迅速熄灭,只留下更加深邃的寒冷和空洞。
她知道那是假的。是她濒临绝境时,大脑编织出来欺骗自己的可怜幻象。
力气,正随着体温一起流逝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,又像是拖拽着千钧重担。肺部火辣辣地疼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声音大得几乎要盖过风声,却又显得那么无力,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,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终于,在一个试图迈过一道被雪覆盖的土坎时,早已虚软无力的腿脚彻底背叛了她。脚下一滑,身体失去了平衡,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,陷进了厚厚的积雪里。
冰冷瞬间包裹了她。雪沫灌进了她的领口,袖口,带来一阵剧烈的、最后的战栗。她试图挣扎,手臂却软绵绵的,抬不起来。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绳索,将她牢牢地捆绑在这片白色的坟茔里。
就这样……结束了吗?
一种奇异的、近乎解脱的平静感,如同温暖的潮水(尽管她此刻感受不到任何温暖),缓缓漫过她的意识。死了,是不是就不冷了?不饿了?不疼了?不会再有人用厌恶的眼神看她,不会再有人骂她“野种”,不会再感受到这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孤独和恐惧?
这个念头,带着死亡特有的、诱惑的宁静,轻轻拉扯着她沉重的眼皮。
放弃吧。太累了。
然而,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,求生的本能,那深植于灵魂深处、最原始的火种,发出了最后一丝微弱的闪烁。她不能死在这里,像一条无名的野狗,被冰雪覆盖,直到来年春天化冻时才被人发现,然后被随意地、厌恶地清理掉。
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,驱动着如同不属于自己的身体,用手肘,用膝盖,在雪地里艰难地、一点点地向前爬行。雪沾满了她的全身,融化,冻结,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在移动的小雪堆。
视线越来越模糊,黑暗的边缘正在不断侵蚀着视野。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彻底失去意识时,她的额头,撞在了一个坚硬、粗糙、冰冷的东西上。
是木头。一扇歪斜的、腐朽了一半的木板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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