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亭阻击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,那股子混合着火药、鲜血和焦土的独特气味,还顽固地萦绕在阵地上空,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。但独立团上下,却弥漫着一股与这惨烈战场格格不入的、几乎要沸腾起来的亢奋情绪。
战士们一边清理着战场,收缴着日军溃退时遗弃的枪支弹药,一边兴奋地交头接耳,话题无一例外,全都围绕着那如同神兵天降的火箭炮。
“瞧见没?咱那炮!好家伙,跟放烟花似的,嗖嗖嗖一排就出去了!”
“小鬼子当时就傻了!俺趴在山头上看得真真的,那炮弹砸下去,就跟开了锅一样,鬼子人仰马翻!”
“还是咱团长厉害!这种神仙家伙都能搞来!”
“听说现在是总部直属了?那咱独立团不就更牛气了?”
与战士们的兴高采烈相比,李云龙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,正背着手在阵地上溜达,检查工事,慰问伤员,但那双时不时瞟向火箭炮连阵地、嘴角抑制不住往上翘的眼睛,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得意。
赵刚看着他这副样子,无奈地摇摇头,上前低声道:“老李,注意点影响。战士们士气高是好事,但也不能骄傲自满。”
李云龙嘿嘿一笑,满不在乎地摆摆手:“老赵,你这就不懂了吧?这叫士气可用!打了胜仗,还不兴同志们高兴高兴?再说了,咱这可不是骄傲,咱这是……是对新装备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!”
他凑近赵刚,压低声音,眉飞色舞:“你想想,老钟把火箭炮连放在咱这儿,那是多大的信任?这说明啥?说明咱独立团现在就是全军最硬的拳头!最尖的刀子!以后再有硬仗、大仗,老子看谁还敢跟咱抢主攻任务!”
赵刚看着他这副“小人得志”的嘴脸,哭笑不得,但也知道李云龙虽然嘴上嘚瑟,心里其实有杆秤,便也不再多说。
周卫国则要务实得多。战斗一结束,他就立刻组织火箭炮连的战士们进行战后总结和装备维护保养。他深知,这种精密(相对这个时代而言)且威力巨大的武器,必须保持最佳状态。他亲自带着战士们擦拭炮管,检查发射机构,清点剩余的弹药,并对照着技术手册,复盘整个射击流程,寻找可以优化的环节。
“这次齐射,覆盖面很广,但落点还是有些散布。”周卫国指着绘制出来的弹着点分布图,对围拢过来的炮兵骨干们说道,“一方面是咱们测算距离和风向的经验还不足,另一方面,这火箭炮本身的特性就是覆盖压制,追求极致的精度不现实。下一步,我们要加强在不同距离、不同地形条件下的实弹射击训练,摸清这炮的脾气,做到火力覆盖效益最大化。”
战士们听得连连点头,眼神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和对未来的期待。能操作这样的大杀器,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就在独立团沉浸在大胜后的喜悦和紧张的战备总结中时,几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,冲破傍晚的薄暮,带着一路烟尘,疯了一样直扑虎亭独立团临时团部而来。马蹄声急促得让人心慌,马上的骑士伏低身子,鞭子抽得啪啪作响,显然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!
“团长!政委!紧急情报!”为首的侦察连长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,踉跄着冲进团部,脸上全是汗水和尘土,也顾不上敬礼,直接将一份密封的信件塞到了李云龙手里,气喘吁吁地补充道,“是……是关于平安县的!还有……还有赵家峪的乡亲!”
“平安县?赵家峪?”李云龙心里猛地一沉,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一把抓过信件,三两下撕开火漆封印,快速浏览起来。
赵刚和周卫国也立刻围了过来,紧张地看着李云龙的脸色。
只见李云龙的目光在信纸上飞速移动,脸上的肌肉一点点绷紧,脸色由红转青,再由青转黑,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,微微颤抖。他胸口剧烈起伏着,仿佛有一团暴烈的火焰在里面左冲右突,找不到出口。
突然,他猛地抬起头,那双平日里就带着几分凶悍的眼睛,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,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!他额头上青筋暴起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、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:
“山本……我操你八辈祖宗!!”
这一声吼,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冲天的杀气,把团部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!就连见惯了李云龙发火的赵刚,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,如此暴怒!
“老李,到底怎么回事?!”赵刚急忙问道。
李云龙没有回答,而是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桌子上!那厚实的木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,桌面竟然被他硬生生砸裂开一道缝隙!
“哗啦!”桌上的茶缸、文件被震得掉了一地。
他猛地转过身,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周卫国和赵刚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冰碴子和血腥味:
“山本一木那个杂种!他没回太原!他带着特工队的残兵败将,不知道从哪儿又纠集了一帮亡命之徒,绕过我们的防线,偷偷摸到了平安县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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