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王谷的守卫看似稀松散漫,实则暗含精妙。这绝非防护能力薄弱,恰恰是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,让过多巡防成了多余。谷中守卫的核心职责,不过是阻拦新进弟子乱闯,避免他们误入禁地而已。
此谷四面被群山环抱,三面皆是壁立千仞的断崖,仅留一处出入口藏在半山腰。那是道悬于半空的石门,连通的石道足有八十丈长,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。一旦有不速之客闯入,只需将石门两端的断龙闸轰然放下,被困在石道中的入侵者,便只剩坐以待毙的份。
谷主步履从容,途中只随口向寡言的三师弟长泽问及药谷近日的些许琐事。见长泽眉宇间已露不耐,他便识趣地收了话头,不再多言。
行至客房区域,远远便见外围拢着一众三代弟子。虽是烈日当空,他们却个个敛息凝神,值守时静无声息,全无半分嘈杂怨怼,谷主见状,不由满意颔首。这些弟子本就是药王谷未来的顶梁,能有这般严明纪律,主持教导与整合的二师弟长宁,当真是功不可没。
“可有发生异事?”谷主温声问道。
摇着折扇的“毒师”长宁高傲地哼了一声,不屑于回答这等无意义的问题。
这二师弟,终究还是这般不知礼数。谷主面上笑意未减,心底却已暗暗记下这笔,只待日后寻个由头,再好好“还”回去。
客房小楼四面被团团围住,却没有弟子进去打草惊蛇,谷主缓步走过廊道,去到唯一亮着烛火的门外,却敏锐地察觉了一丝异常。
室外烈日正当空,便是窗户关着,也会有天光照进房内,何以需要点燃油烛?他目光转向跪地行礼的仆人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房内之人,可有传呼你等进去伺候?”
仆人两股战战,额头死死贴在冰凉的地面,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,只颤着嗓子回话:“回、回谷主,今日林公子从未传叫过……只是小人守在附近时,偶尔能听见房里有来回踱步的声响,窗纸上也能看到人影晃动,想着里面有人,便、便不敢贸然打扰。”
人还在就好。
谷主暗自颔首,指尖从袖中捻出一个轻薄的方形纸包,并未打开,直接用火折子引燃。纸包遇火只泛出几缕极淡的青烟,他将其凑到门缝处轻轻一送,烟气便顺着缝隙悄无声息钻了进去。
不过弹指一瞬,跪伏在旁的仆人便身子一软,双眼闭合,竟直挺挺昏了过去。
谷主没有贸然进入,他耐心等了片刻,才曲起指节在门上轻叩三下,声音温和如故:“林公子可在?老夫有要事相商,还请开门一叙。”
房内十分安静,无人应答,不多时却传来了几声踱步声,窗纸上的烛火忽地熄灭,似是里面的人无声的拒绝。
竟还强撑着没有晕迷么?谷主嘴角牵起一抹冷笑,任你武功多么高强,内力如何高深,在我药王谷调制的迷烟下,便是龙凤,也得乖乖倒下。谷主伸手推门,发现门后锁着,便用了些气力使劲一拍,门闩断裂,房门洞开,内里布置一览无遗。
......
“从这里,贴着悬崖爬下去,左下端有一块凸起的岩块,可以立足。”
“那边,右脚稍下,有一处凹陷,可以把脚掌卡进去……”
林凌探头往下方望了望,没瞧见小仆人说的那处凹陷,倒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凸崖坪。他目测了下距离,双脚微微一蹬,竟直直跃出一丈远,稳稳落在了那处凸崖坪上。
他仰头望向上方那些细碎的落脚点,不禁感叹,“你人虽然瘦弱,胆儿可肥,竟敢在绝壁上寻觅生路。”
沈念并不言语,这哪是胆子大小的问题,便是绝壁再险,也有望求生,可若继续留在药王谷,却是必死无疑。
日头已经开始西斜,林凌放下沈念,也顾不上衣物脏污了,盘腿坐下稍作歇息。他从裤腰处解出水囊,仰头便灌去了半袋,见小孩儿嘴唇干得泛白,随手将水囊递了过去。
沈念确实渴得要命,他接过水囊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,小小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,模样竟莫名可爱,林凌看着,竟忽然觉得有些饿了。
可惜没带上些点心,实在失策,空有一包袱的良药,却唯独治不了肚饥之症。
他往崖下张望片刻,心中盘算,按如今速度,爬到平地上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,也只能饿着了。
待缓解了口渴,沈念捏着水囊,忍了又忍,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:
“为何吕姑娘要......如此。”他还是不忍心说出“背叛”二字。
“你也觉得她很蠢是么?”林凌回头望向小孩儿澄清的眼眸,“其实世人大多愚蠢,眼界短浅,只因身在其中,无法跳脱出来纵观全局,你想不通吕娇娇的所作所为,是因为你对人心掌控尤嫌不足。她自私懦弱,一旦遇到危及自身的险境,便会牺牲他人以保全自己,若他人不从,甚至会怨天尤人,却从不自省错处。”
黑衣人追杀时,有意放过吕娇娇,击杀目标只放在她身边之人身上,若她挺身而出硬要护下同门师兄弟,其实杀手也莫奈她何,可她一马当先,只顾着把自己处于最安全之位,其自私已可见一斑。
罢了,说这些作甚,莫得污了小孩儿耳目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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