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开始详细地讲解一些他观察和思考后得出的、具体的战术改进方法。这些方法并不高深,甚至有些土,但结合我们现有的条件和地形,却显得非常实用。比如如何利用夜色和地形前出布置警戒哨,提前发现敌情;如何利用缴获的日军烟雾弹,在关键时刻遮蔽敌方视线;如何更有效地分配仅有的机枪火力,形成交叉掩护……
他一边说,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划着示意图。周围的士兵,包括李老蔫这样的老兵,都渐渐地围拢过来,认真地听着。绝望和愤怒的气氛,似乎被这种务实的、着眼于如何更好生存和战斗的讨论,冲淡了一些。
我看着万全,心中感慨万千。这个曾经瘦弱、只会在旧报纸里寻找世界的伙伴,在战火的淬炼下,正在绽放出令人惊讶的光芒。他没有被残酷的现实压垮,反而在努力地思考、学习、适应,并试图带领大家寻找出路。这或许就是他独特的抗争方式。
二蛋也慢慢地抬起了头,听着万全的讲解,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渐渐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思索。他或许不懂太多大道理,但他能听懂哪些方法能更有效地杀敌和保命。
“万全说的有道理。”李老蔫点了点头,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些,“光拼命不行,是得活络点。”
微光,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阵地上,似乎从万全的身上,从这些务实的讨论中,悄然透出。
接下来的时间,我们没有休息。在军官的组织下(副连长采纳了万全的部分建议),我们忍着疲惫和伤痛,开始按照新的设想加固和改进阵地。设置假目标,挖掘更隐蔽的射击孔,集中分配手榴弹和弹药,重新规划火力配系……
工作繁重而危险,随时可能招来日军的冷枪冷炮。但这一次,大家的情绪似乎有了一些不同。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和绝望地等待,而是带着一种积极的、想要抓住哪怕一丝生机的努力。
夜幕再次降临。阵地上燃起了几堆小心翼翼遮蔽着的篝火,用来加热少得可怜的食物和给伤员取暖。我和二蛋、万全靠在一起,分食着一小罐刚刚送来的、带着些许油腥的肉罐头——这是来自后方难得的慰藉。
“万全,”二蛋啃着罐头里的肉,含糊不清地说,“白天……我……”
“行了,都过去了。”万全打断了他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活着就好。接下来,还得靠你这挺机枪。”
二蛋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我望着跳动的篝火,火光在万全冷静的脸上、在二蛋依旧带着些许戾气的眉宇间、在周围那些或疲惫或麻木或依旧带着一丝期盼的脸上闪烁。裂痕,在残酷的现实下不可避免地产生了;但微光,也在绝境中顽强地透出。这微光,是求生的智慧,是相互的扶持,是哪怕在最深的黑暗中,也不肯彻底熄灭的、属于人的那点精神气。
我知道,明天的战斗只会更加残酷。但我们这三个从保康县走出来的兄弟,在这血与火的熔炉中,正以不同的方式成长、蜕变。我们的纽带,在生死的考验下,似乎变得更加复杂,也更加坚韧。
我悄悄地从行李卷里,再次摸出了那把二胡。琴身冰凉,但在火光映照下,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暖意。我没有拉响它,只是轻轻地抚摸着琴弦。或许,在未来的某个时刻,当我们需要凝聚这微光,驱散更深沉的黑暗时,这把琴,还能派上用场。
夜空中有流星划过,转瞬即逝,如同战场上短暂的生命。但我们还活着,我们还有彼此,我们还在战斗。这本身,就是黑夜中最倔强的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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