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里,林家兄妹二人,也各自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稳步前行。
每天清晨,辰时未至,林大山便会准时出现在张猎户家的院子里。扎马步、练臂力、学习呼吸吐纳,这是打熬筋骨的基础。张猎户教学极为严格,一丝不苟。过了基础关,便是辨认足迹、风向判断、陷阱布置、弓弩使用等实战技巧。林大山学得极为刻苦,手上磨出了厚茧,身上也多了些磕碰的淤青,但他眼神里的光芒却日益锐利。张猎户私下里对冯氏夸赞:“大山这孩子,心性沉稳,肯下苦功,是块好料子。假以时日,成就必定在我之上。”
学艺归来,林大山也并未闲着。家里新添的四头小猪崽和二十只鸡仔,成了他另一份责任。他提着篮子,去田埂溪边砍来鲜嫩的猪草、鸡草,用铡刀细细切碎。想起冬日里因担忧年景而囤积过多、如今眼看天气转好有些吃不完的豆子,他灵机一动,将部分豆子用石磨粗粗磨碎,混在切好的猪菜里,加上些麸皮和清水,搅拌均匀。起初,那几头小猪崽只是哼哼唧唧地凑过来试探,很快便发现了这混合食料的美味,争抢着将长鼻子埋进槽里,“呼噜呼噜”吃得欢快。日复一日,充足的食料和精心的照料下,那四头小猪崽眼见着就像吹气似的圆润起来,皮毛变得光滑,身子滚圆,走起路来肉浪晃动,显得憨态可掬。鸡仔们也褪去了绒毛,长出了硬挺的羽毛,在院子里踱步觅食,生机勃勃。看着这些茁壮成长的家畜,林大山觉得自己的辛苦都值得,这都是家里未来的财富和底气。
而小蓉儿的拜师学艺,则是一件更为郑重的事情。在一个春光明媚、宜祈福纳吉的日子,王氏和婉娘特意为蓉儿换上了一身新做的、藕荷色的细布衣裙,梳好了双丫髻。林老根备好了正式的束修——六条风干的腊肉(象征谢师恩)、一包红枣(寓意早慧)、一包桂圆(象征圆满),还有用红纸封好的二两银子敬师礼。母女三人坐着村里去镇上的牛车,来到了苏绣娘那处清静的小院。
苏绣娘年约四旬,面容清癯,衣着素净,眼神沉静如水,透着一股疏离感。她并未多言,只静静受了蓉儿的跪拜大礼。王氏在一旁恭敬地说明来意,递上束修。苏绣娘目光落在蓉儿身上,尤其在她那双手指纤细、骨节分明的小手上停留片刻,又看了看她带来的、王氏平日教她绣的几方简单帕子,那帕子上的配色虽稚嫩,却异常和谐悦目。苏绣娘眼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微光,这才缓缓开口,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既入我门,需守我规矩。心要静,手要稳,耐得住寂寞,吃得了辛苦。每日辰时正(上午八点)至午时正(中午十二点)在此学艺,不得迟到早退。十日可休一日。暂不住宿,早晚需家人接送。可能做到?”
蓉儿虽然年纪小,却听得极其认真,她用力地点点头,清晰地回答:“师父,蓉儿能做到!”
王氏和婉娘连忙代蓉儿应下,心中一块大石落地,知道这师父是找对了。
自此,蓉儿便开始了规律的学艺生活。每日清晨,由林大山或婉娘送她去镇上,傍晚再接回。初学的日子,远非想象中那么有趣。苏绣娘教学极为严谨,甚至可称严苛。最初整整一个月,蓉儿接触的不是绣花针和彩线,而是无穷无尽的劈线、穿针和基础针法练习。一根极细的丝线,要在指尖劈成十六股、三十二股,要求不断、不毛、均匀如一。光是穿针,就要求瞬间而入,不能有丝毫犹豫。针法则从最基础的齐针、套针开始,要求针脚绝对匀、平、齐、密,在素绢上反复练习直线、曲线,不能有一针歪斜疏密。
这对一个孩子而言,无疑是枯燥至极的。蓉儿的小手时常被细线勒出红痕,眼睛也因为长时间专注而酸涩。但她从未哭闹或抱怨过,那股天生的沉静和对手艺的喜爱支撑着她。她常常一坐就是整个上午,小身板挺得笔直,全神贯注于指尖的方寸之间。当她终于能用劈至三十二股的细线,在素绢上绣出一片脉络清晰、针脚细密均匀的叶子,并得到苏绣娘一个微不可察的点头时,小姑娘眼中迸发出的光彩,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亮。她知道,自己终于摸到了那扇神奇技艺的门槛,学习的劲头愈发足了。
看着儿子日渐精进的武艺,将家中牲畜照料得膘肥体壮;看着女儿虽每日奔波辛苦,眼中却充满了对未知技艺的渴求与掌握后的喜悦,林老根和王氏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。孩子们不仅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努力的方向,更难得的是,他们都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坚韧与专注,脚踏实地,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。这份成长,在林家夫妇看来,比多收几担粮食,更让他们感到安心、满足,并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更坚实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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