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翟城的迎接仪式出乎意料地隆重。郡守韩闳率大小官吏数十人,于十里亭外列队恭迎,礼数周全,言辞恭敬。屈平更是谦逊得体,将十几箱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田亩册籍当场呈上,表示屈氏“世受国恩,愿为新政表率”。
刘邦满面春风,一一还礼,在众人的簇拥下入城。郡守府已备好接风宴席,席间觥筹交错,气氛融洽。陈稹始终面色冷峻,滴酒不沾;陆贾则谈笑风生,与郡中官吏相谈甚欢。
宴罢,众人被安置在城西一处宽敞的馆驿。馆驿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,陈设雅致,仆役周到,甚至每个主要官员的房中,都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新裁的便服。
“侯爷,”待驿丞退下,曹参关上房门,低声道,“太过周到了,反倒让人不安。”
刘邦脱下官服,走到窗边,看着馆驿庭院中那几株精心修剪的松树:“他们是在告诉我们:颍川不是渭北,这里讲规矩,讲体面。动粗的那一套,在这儿行不通。”
“那咱们……”
“将计就计。”刘邦转身,“他们讲体面,咱们就比他们更讲体面。明日开始,按章程办事。召集官吏士绅宣讲新政,接受陈情,一切都按最正规的程序来。让所有人都看到,朝廷是来讲道理的,不是来抢地杀人的。”
“可这样会不会太慢?”周勃皱眉,“咱们在颍川拖得越久,薛郡和东海那边准备得就越充分。”
“快有快的打法,慢有慢的打法。”刘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屈臼想用体面捆住咱们的手脚,我就让他看看,什么是真正的体面——体面到让他无话可说,无处可避。”
次日开始,馆驿门前果然排起了长队。郡中各县的乡老、士绅、乃至普通百姓,只要是想陈情、问政、甚至是告状的,皆可入内。刘邦每日上午亲自接见,陆贾从旁记录,陈稹则负责核验相关律法依据。
事情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。多数陈情都是邻里纠纷、田界争议等琐事,刘邦耐心听取,能当场调解的当场调解,需要核查的则发交郡县处理。几日下来,馆驿门前竟有了“小衙门”的名声。
屈平每日都来馆驿“协助”,态度恭谨。刘邦也不为难他,甚至几次当着众人面称赞屈氏“深明大义,堪为楷模”。
表面一切平和。
然而第七日深夜,馆驿的后门被轻轻叩响。值夜的亲兵开门,只见一个头戴斗笠、身形佝偻的老农颤巍巍递上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简,低声道:“交给关内侯,事关重大。”说完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。
竹简被送到刘邦房中。他展开一看,眉头渐渐皱紧。简上所记,是阳翟城外三处田庄的近三年佃租记录、佃户名录,以及几份按有血手印的诉状。记录显示,这三处名义上属于不同小地主的田庄,实际的控制者都是屈氏,且佃租远高于郡中通行标准,更有强占民女、逼死人命之事。诉状则是几名逃亡佃户的血泪控诉,字字泣血。
“来源可靠吗?”刘邦问曹参。
“送信人已不见踪影。”曹参摇头,“但竹简上的笔迹工整,记录详实,不像伪造。诉状上的手印……是真的血迹。”
刘邦沉吟。这份东西来得太巧,正好在他与屈氏表面和气的当口。是有人想借刀杀人,还是真有义士冒险举报?
“让徐尚来。”他下令。
片刻后,徐尚匆匆入内。经过数月历练,这位年轻的狱掾气质沉稳了许多。刘邦将竹简递给他:“你看看,若依律法,这些事该如何处置?”
徐尚仔细阅读,越看脸色越沉:“侯爷,若所述属实,强占民田、逼死人命,主犯当处磔刑,从犯流放,田产抄没。高额佃租虽无明确刑责,但可责令退还超额部分,并罚金。”
“取证难吗?”
“难。”徐尚实话实说,“田庄的实际控制关系往往隐藏在复杂的契约和代持之后。佃户大多胆小,不敢作证。死人命案若尸体已处理,更是死无对证。”
刘邦点头,这正是屈氏有恃无恐的原因。体面之下,藏着多少肮脏,但你要揭开这体面,就得有确凿的证据,而证据早被体面掩盖了。
“你暗中查。”刘邦道,“不要惊动任何人,特别是屈氏。就从这几个逃亡佃户入手,找到他们,保护好。需要人手,直接找周勃。”
“下官领命。”徐尚郑重接过竹简。
徐尚刚退下,陈稹便不请自来。他面色比平日更冷,开门见山:“侯爷,这几日接见的陈情,下官仔细看了。十三起涉及田亩纠纷的,有九起最终都被劝回‘由乡老调解’。郡县官吏对此的解释是:乡里事务,自有乡规民约,官府不宜过多干涉。”
“你的意思?”
“这是推诿!”陈稹语气严厉,“新政要清丈田亩,厘定产权,岂能再由地方豪强把持的‘乡老’说了算?侯爷,咱们太温和了。屈氏表面配合,实则是在用这套‘体面’拖住咱们,让新政在颍川寸步难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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