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两天,城堡侧翼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石室被临时改造成了简易的实验室。莱奥确保了这里通风良好,并搬来了一张坚固的石桌和一些必要的器皿。埃利奥斯几乎将所有醒着的时间都投入其中,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莱奥定时送来的食物和清水,以及贝儿偶尔在门外带着担忧与期盼的轻声问候。
莱奥并未过多打扰,但他总会在送餐时停留片刻,沉默地观察着实验的进展,或是应埃利奥斯的要求,去藏书室取来某本特定的参考典籍。他能看到年轻人眼中的血丝,也能感受到那份日益增长的、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专注。
第三天傍晚,当莱奥再次端着晚餐推开石室的门时,看到的景象与往日不同。埃利奥斯没有站在桌前摆弄那些蒸馏瓶和研磨钵,而是坐在椅子上,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瓶,里面盛着些许清澈中带着淡淡金绿色光泽的液体。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“莱奥先生,”埃利奥斯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,“我想……我们成功了。”他将水晶瓶轻轻放在桌上,“根据所有能找到的记载,以及我反复调整的比例,‘月影苔’的提取液与‘日光石粉’以特定顺序和温度融合后,其毒性被完全中和,转化出的这种液体,理论上应该能逆转莫里斯先生体内那种异常的侵蚀性寒热。”
莱奥走上前,灰蓝色的眼眸仔细审视着那瓶液体。它散发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安心的温和气息,仿佛蕴含着森林的生机与阳光的暖意。“你确定安全吗?”他的问题直接而必要。
埃利奥斯深吸一口气,点了点头:“我用我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测试过了,包括用城堡花园里一些因魔力影响而萎靡的植物进行试验,它们都显现出了恢复的迹象。理论上……对人体应该是安全且有效的。当然,最终还需要给莫里斯先生服用才能证实。”
莱奥沉默了片刻,目光从水晶瓶移到埃利奥斯疲惫却坚定的脸上。他看到了责任,也看到了不容置疑的专业自信。“我相信你的判断,埃利奥斯先生。”他最终说道,“我们去见贝儿小姐和莫里斯先生。”
消息很快传开。当莱奥和埃利奥斯带着水晶瓶来到莫里斯先生的客房时,贝儿正守在父亲床边。莫里斯先生比前几日更加虚弱,脸色灰败,呼吸浅促。
“贝儿,”埃利奥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将水晶瓶递过去,“这是……我们找到的可能解药。”
贝儿看着那瓶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液体,又看向埃利奥斯和莱奥,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,但她用力眨了眨眼,没有让泪水落下。她接过瓶子,手有些抖,却异常坚定。“父亲……”她轻声呼唤。
在莱奥冷静的注视和埃利奥斯紧张的屏息中,贝儿小心地将几滴液体喂入父亲口中。
最初的几分钟,寂静得可怕。莫里斯先生依旧昏迷着,没有任何变化。贝儿的手紧紧攥着床单,埃利奥斯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然后,仿佛冰雪消融,莫里斯先生脸上那不正常的灰败之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,原本浅促的呼吸变得深沉而平稳起来。一阵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意,似乎重新回到了他冰凉的皮肤上。
“……贝儿?”一声极其微弱、却清晰可辨的呼唤从莫里斯干裂的嘴唇中溢出。
贝儿猛地捂住嘴,喜极而泣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。“父亲!您醒了!您感觉怎么样?”
莫里斯先生缓缓睁开眼,眼神虽然依旧虚弱,却不再涣散,他努力对女儿挤出一个微笑:“好……好像……没那么冷了……”
埃利奥斯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,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,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靠在了门框上,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被汗水浸透。他看向莱奥,发现管家先生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灰蓝色眼眸中,也似乎掠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。
莱奥走上前,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莫里斯先生的脉搏和体温,然后对贝儿温和地说:“看来药效很好。让莫里斯先生好好休息,他需要睡眠来恢复体力。我会让厨房准备一些清淡易消化的流食。”
贝儿不停地点头,泪水却止不住地流,她抓住埃利奥斯的手,又看向莱奥,哽咽着重复:“谢谢……谢谢你们……谢谢……”
希望,在这一刻,终于冲破了漫长绝望的阴霾,如同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乌云,真实地照亮了这间客房。然而,莱奥在欣慰之余,目光却不经意地再次投向窗外幽深的城堡庭院。解药的成功,或许只是一个开始。这座古堡的秘密,以及森林深处那更为古老的“泣石”遗迹,它们与这“月影苔”以及莫里斯先生的怪病之间,究竟还隐藏着怎样更深的联系?平静的表面下,暗流似乎并未停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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