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最后几个字咬得死紧。
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衣兜。
除了那几本戏文,我他娘的就剩一身贱骨头。
日!
“我……我能唱段戏。”我艰难地挤出一句,“顶……顶房钱?”
柜台后头那个叫白展堂的伙计嗤笑一声。
“唱戏?那玩意儿能顶饿?”他手指头间夹着几枚明晃晃的铜钱,“不如表演个钻火圈,客官们爱看。”
全息光幕上立马飘过一片叫好。
【钻火圈!这个刺激!】
【戏文也可以边钻火圈边唱嘛!热闹!】
【我要看!赏钱二两!】
【依我看——杂耍配戏文才是绝配!】
我感觉我的骨头在发酥。
那个叫郭芙蓉的姑娘清了清嗓子。
“要不,我教你唱《穆桂英挂帅》?”她热情洋溢,“保证比写戏文来劲!”
我瞅着她那张年轻气盛的脸。
突然感到一种钻心蚀骨的乏。
我他娘到底为啥来这儿?
为了找活儿干?
在这个所有情绪都被标价所有苦难都被戏耍的地方?
那个叫吕秀才的男人眯了眯眼。
“Oh,playwright! Thy countenance is as sallow as parchment!”他蹦出一串洋泾浜,“Art thou famished? We have metaphysical stew!”
玄学炖菜。
操。
我日。
我日日日日日日日日……
连他娘的吃食都玄学了。
我后退一步。
想窜出这个妖怪窝。
可门在我背后自个儿合上了。
发出沉闷的响动。
像棺材盖。
“既来之,则安之。”燕十三的嗓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磁性,“大锤,给咱们的戏文朋友安排个住处。二楼,临街那间。风景好,适合……找灵感。”
那黑炭头——大锤——咧嘴一乐,露出两排黄板牙。
“好嘞爷!兄弟,跟俺来!”
他那只蒲扇大手拍在我背上,差点把我拍进地里。
我像个牵线木偶似的跟着他上了楼梯。
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。
像痨病鬼的咳嗽。
二楼。
过道昏暗。
墙上挂着些虚幻的戏服图,不停变换着样式。
像无常的衣裳。
大锤推开一扇门。
“就这儿了。”他朝里努努嘴,“有啥事喊俺,或者喊巧姐。”
那个叫巧姐的俊俏姑娘像阵烟似的飘在走廊尽头,对我温温柔柔地笑了笑。
我迈进房间。
门在背后合上。
房间里挺干净。
甚至可以说……太干净了。
一张炕。
一张案。
一把椅。
墙壁是素色的,光滑得像景德镇的瓷。
没窗户。
操。
说好的风景好呢?
我走到墙边,摸索着。
手指头碰到个微微凸起的疙瘩。
整面墙霎时变得透亮。
外头是七侠镇的夜景。
黑压压的屋顶。
曲里拐弯的街道。
零星星灯火。
还有那轮被雾气包裹的、死气沉沉的月亮。
像一张劣质的年画。
我瘫在椅子上。
从怀里掏出那几本卷了边的戏本。
纸张发黄。
墨迹模糊。
像我的命。
我开始念白。
嗓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。
“……他们用铜臭玷污了梨园的清净……”
“……我们在破庙里传唱着祖辈的荣光……”
“……戏神走了,走在了最后一个戏子的唾沫星子里……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高。
像野狗的哀嚎。
可墙壁吞掉了所有的声响。
连个回声都没有。
像在坟头呐喊。
操。
我狠狠地把戏本摔在地上。
用脚猛踩。
那些我视若珍宝的词句。
那些我心血的结晶。
在这儿。
屁都不是。
门悄没声地滑开了。
是那个叫凤姑的婆娘。
她倚在门框上,手里拿着那个银亮的小胭脂盒。
“撒完疯了?”她挑眉。
“滚出去!”我咆哮。
“啧啧,火气真大。”她走进来,弯腰拾起一本被踩脏的戏本,翻了翻,“文采还行。腔调够足。就是……有点老掉牙。”
“老掉牙?”我冷笑,“忠义也老掉牙?”
“不。忠义永不过时。”她晃了晃手里的胭脂盒,“可唱忠义的法子,会。”
她指尖在盒盖上一点。
房间里登时被各种虚幻影像填满。
扭曲的戏脸。
撕裂的蟒袍。
燃烧的戏台。
哭嚎的伶人。
战争的狼烟。
饥荒的惨状……
所有戏文里的悲欢离合,以最直白、最血淋淋的方式,在我眼前轮番上演。
配着刺耳的锣鼓。
惨叫。
刀剑声。
还有他娘的《霸王别姬》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双生魂记请大家收藏:(m.x33yq.org)双生魂记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