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钢铁厂区,只有巡逻灯在黑暗中划出惨白的光。林辰蹲在3号仓库后墙的阴影里,手里的撬棍被冷汗浸得发滑。仓库的铁门锈得像块烂铁,红色的漆皮成片剥落,露出底下灰黑色的铁皮,被夜风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,像老人脸上的皱纹。
“咔哒——”撬棍插进锁孔时,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林辰屏住呼吸,手腕猛地用力,锈死的锁芯突然崩开,铁门“吱呀”一声向内倾斜,扬起的铁锈渣子落在他的衬衫上,混着汗水贴在后背,又凉又痒。
仓库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,混杂着机油和铁锈的气息,像被遗忘了几十年的地窖。林辰打开手机手电筒,光柱在黑暗中扫过,照亮一排排蒙着防尘布的货架,布面上落满灰尘,被老鼠咬出好几个破洞。
他数着立柱往前走,指尖划过冰凉的水泥柱,在第三根柱子前停住。柱身上有块地砖颜色比周围浅,边缘还留着撬动的痕迹。林辰蹲下身,指甲抠进砖缝用力一掀,地砖应声而起,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,大小刚好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入。
“咳咳……”他刚钻进去,就被扬起的灰尘呛得咳嗽。密室里比外面更暗,空气停滞得像块凝固的冰。手机光照亮的瞬间,林辰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十几个纸箱堆得像堵墙,标签上的“排污日志2009-2021”字样,在光柱下泛着冷光。
他走上前,抽出最上面的纸箱,封条已经发脆,一撕就破。里面是本牛皮纸封面的日志,翻开第一页,钢笔字歪歪扭扭,却透着股诡异的认真:“2009年3月15日,废水处理池故障,直接排放,COD值超标12倍。”下面画着个简易的检测仪器,指针歪向红色区域。
林辰的手指在纸页上摩挲,纸页边缘已经泛黄发脆,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——像是常年被泡在潮湿的环境里。他往后翻,2018年5月12日的记录突然刺痛了眼睛:“今日暴雨,趁机偷排废水,超标50倍。已打点环保局小李,现金2万元,他保证‘查不到’。”
这段话下面,贴着张折叠的银行转账凭证,收款人账号户主栏写着“李建军”——正是环保局负责工业排污检测的科员。林辰想起前几天去环保局调数据时,李建军躲闪的眼神,当时只当他是业务不熟,现在才明白那是心虚。
最底下的纸箱里,藏着近三年的“环保罚款单”。林辰抽出一张,金额栏赫然写着“2000元”,处罚事由是“轻微超标”,盖章处的环保局红印清晰可辨。他拿起另一张,同样的金额,同样的理由,连经办人签字都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“轻微超标?”林辰冷笑一声,将罚款单与排污日志对比,日志上记录的超标倍数最低也是15倍,最高达到78倍。按照《环境保护法》,这样的超标量,罚款至少应是二十万元,还得停产整顿。
密室的角落里堆着几个黑色塑料袋,林辰打开一个,里面全是破损的检测仪器零件,上面的刻度被人用砂纸磨过,指针永远停在“达标”区域。他突然想起陈阳生前说的“他们连检测设备都敢动”,原来不是夸张。
就在这时,仓库外传来脚步声,皮鞋踩在碎石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,还夹杂着说话声。林辰心里一紧,迅速将2019年的日志塞进怀里,弯腰躲回暗门后,轻轻盖好地砖。
“爸让我来看看,你确定没人来过?”是周明的声音,带着点不耐烦,“这地方阴森森的,瘆得慌。”
“放心,钥匙只有我和你爸有。”马志强的声音紧随其后,“这些数据是咱们的‘护身符’,林辰想拆厂?没门!只要这些东西在,就算捅到省里,也能说是‘检测失误’。”
手电筒的光扫过仓库,离暗门只有不到两米远。林辰屏住呼吸,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,怀里的日志边缘硌得肋骨生疼。
“马厂长,真要一直藏着?”周明的声音发颤,“我昨天看见王师傅在仓库附近转悠,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?”
“一个半截手指的老东西,能发现啥?”马志强嗤笑一声,“再说他领了咱们的‘补贴’,敢乱说话?”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下个月省里要来检查,你提前把2019年的日志藏好,那里面有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一阵风吹散,林辰只听见“6月8日”几个字。他的手指在日志封面无意识地划着,突然想起什么,迅速翻开2019年6月的记录。
日志最后一页,有人用铅笔写着行小字:“马文涛每年来视察时,排污口会提前关3小时,用清水冲管道,假装‘达标’。”旁边画了个简易日历,每年的6月8日都被圈了起来,今年的圈旁还标着“省长陪同”。
林辰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。6月8日,正是镜州钢铁厂的“厂庆日”,每年这时候,马文涛都会以“老领导”身份来视察,新闻里永远是“环保达标”“管理规范”的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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