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刚刚照上省委大楼的台阶,林辰就蹲在汉白玉栏杆旁,将一沓沓复印纸铺开。排污日志的复印件在风里微微颤动,2019年6月8日那页被他用红笔圈出,“偷排300吨废水”的字迹像道血痕,触目惊心。最上面压着老张的肺癌诊断书,医生手写的“长期吸入有害物质所致”旁边,还别着张儿童铅超标检测报告,照片上的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,手腕细得像根豆芽。
“林市长,都准备好了。”高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手里举着个“还我清新空气”的木牌,边缘被砂纸磨得光滑,看得出是连夜赶制的。
林辰点点头,起身时膝盖麻得发颤。他接过扩音喇叭,按下开关,电流声刺啦响了一声,惊飞了檐下的几只麻雀。“我们不要带毒的GDP!”他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开,在广场上空回荡,“镜州老工业区37%的孩子铅超标,60岁以上老人肺癌发病率是全市的3倍,这些数字背后,是被掩盖了十年的排污真相!”
人群从省委大门排到街角,足有两百多人。前排的老人们举着年轻时的工作证,红色封皮已经褪色,照片上的青年眼神明亮,与此刻布满皱纹的脸重叠。“我在钢铁厂干了四十年,”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举起工作证,声音发颤,“献了青春献健康,现在只想死得明明白白!”
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呼应。那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把检测报告贴在胸前,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,口罩上印的小熊图案被泪水洇得发花。王师傅站在队伍中间,手里捏着没拆封的500元补贴信封,边角被捏得卷了起来,像片干枯的叶子。
“让一让!让一让!”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马文涛的黑色轿车试图从侧门驶出,刚到广场就被人群围住。车窗上瞬间贴满了化验单和照片,孩子们铅超标的检测数据像无数只眼睛,死死盯着车里的人。
司机按响喇叭,想驱散人群,林辰却上前一步拦住车头,手里举着那份标注着6月8日的日志复印件。“马书记,”他把扩音喇叭凑近车窗,“您看看这个——2019年6月8日,您视察钢铁厂当天,他们偷排了300吨超标废水,COD值超过国家标准58倍。”
车窗缓缓降下,马文涛的脸出现在玻璃后,脸色比昨天常委会上还要阴沉。“林辰,你这是胡闹!”他的声音透过车窗传出来,带着被压抑的怒火,“有问题可以通过组织程序反映,聚众闹事像什么样子!”
“组织程序?”林辰笑了,笑声里带着股寒意,“您让周志国挪用环保资金发‘维稳补贴’时,走的是什么程序?马厂长把真实排污数据藏在密室里时,又走的是什么程序?”他侧身让开,露出身后的人群,“这些人不是来闹事的,是来求一条活路!”
省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挤进来,镜头扫过人群时,突然定格在孙建国身上。老焊工举着块硬纸板,上面写着“我是钢铁厂焊工,支持搬迁”,手里捏着的500元信封在阳光下泛着白光。“这钱,拿得烧心。”他对着镜头说,声音发颤,“我儿子铅超标,我昨天才知道,这钱本该用来装净化设备的……”
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喧哗。有人开始撕扯手里的补贴信封,红色的钞票飘落在地,被风吹得四处乱窜。王师傅把信封狠狠摔在地上,用脚碾了碾,然后走到林辰身边,从怀里掏出把钥匙:“仓库里还有2015年的日志,记录了那年的特大排污事故,马厂长说是‘设备检修’,其实是……”
话没说完,省委办公厅的大门突然打开,几位穿西装的工作人员走出来,为首的是秘书长。“马书记同意召开专题会议,请林市长和代表们进去谈。”他的目光扫过广场,最终落在林辰身上,“但请大家保持秩序,不要影响办公。”
人群安静下来。林辰与高明对视一眼,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警惕。他把复印件收进公文包,只留下排污日志原件和关键证据,对身后的人群说:“我进去谈判,大家在这里等消息。”
走进办公厅时,冷气扑面而来,与外面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。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,吸走了所有声音,只剩下皮鞋踩在上面的闷响。会议室里已经摆好了茶水,马文涛坐在主位上,脸色铁青地看着文件,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。
“林辰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马文涛率先开口,把文件往桌上一拍,“为了个人政绩,煽动群众对抗组织,你这是在玩火!”
“我手里的证据,足以说明谁在玩火。”林辰将排污日志推过去,“2015年8月12日,钢铁厂将未经处理的废渣埋进了河道,导致下游三个村的井水被污染,当时的处理结果是‘暴雨导致水土流失’,实际是……”
“够了!”马文涛猛地站起来,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,“这些所谓的‘证据’,谁能证明不是伪造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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