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岳阳楼那个卖臭豆腐的大叔给我上的那堂人生课里出来,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温水泡开了的茶叶,心里那些拧巴的褶子,舒展开了不少。
我那台解放J6,我的“老伙计”,像一头终于想明白自己为啥要拉磨的老牛,虽然依旧喘着粗气,但步子稳当了许多。
导航里那个女声再次响起,甜得发腻。
“下一站,长沙。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百三十公里,预计行驶时间两小时。”
长沙。
我嘴里默念着这两个字,心里头的滋味儿有点复杂。
岳阳给我的感觉,像个满腹经纶、心事重重的老先生,一杯茶,一首诗,就能把人生的道理给你掰扯得明明白白。
那长沙呢?
我脑子里蹦出来的,是电视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综艺节目,是震耳欲聋的音乐,是满大街晃悠的漂亮小姑娘。
一个娱乐至死的城市。
我寻思,这地方,估计轻浮得很。
车子下了高速,一头扎进长沙的市区,我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干懵了。
我操。
这高楼大厦,一栋比一栋高,一栋比一栋怪,跟不要钱似的往天上戳。玻璃幕墙在夕阳下闪着金光,晃得我眼睛疼。
我开着我这辆饱经风霜的解放J6,像一头误入瓷器店的野猪,在密集的车流里显得格格不入。
路两边,我算是开了眼了。
各种各样的年轻人,举着自拍杆,对着手机又唱又跳,表情夸张得像是中了五百万。还有的,支个小摊,灯光打得跟拍电影似的,直播卖着些我看不懂的小玩意儿。
整个城市,就像一个巨大的、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秀场。
每个人,都在拼了命地表演。
卸货的地方在城郊的一个大仓库,过程意外地顺利。货主是个年轻人,染着一头黄毛,说话一股子塑料普通话,但办事利索,钱给得也痛快。
“师傅,辛苦哒!下次有活还找你咯!”
他把一沓现金拍在我手里,转身就钻进了一辆骚粉色的跑车里,一脚油门,消失在夜色中。
我捏着那沓还带着他身上香水味的钱,心里空落落的。
我把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停车场,一晚上五十块。
肚子饿得咕咕叫。
我想起那个黄毛货主说的“辛苦哒”,决定对自己好一点。
不能再吃泡面了。
我得尝尝,这长沙的“味道”。
我找了一家路边的小馆子,门脸不大,但里头人声鼎沸,热气腾腾。墙上挂着个油腻腻的菜单,菜名一个比一个生猛。
“剁椒鱼头”、“农家小炒肉”、“口味蛇”。
我找了个角落坐下,一个扎着围裙的大姐过来问我吃什么。
“大姐,来个小炒肉,再来个……嗯,随便炒个青菜,一碗米饭。”
“要多辣咯?”大姐问。
我脖子一梗,东北爷们的尊严上来了。
“要最地道的那种,别给我整那些糊弄外地人的。”
大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嘴角撇了撇,用我能听懂的湖南普通话说:“帅哥,我们这儿的辣椒,可是会‘咬人’的哦,你确定?”
“确定!”我拍着胸脯,“我东北的,啥场面没见过。”
大姐没再说话,转身走了,那背影里,我读出了一丝“祝你好运”的同情。
菜很快就上来了。
那盘小炒肉,红彤彤的一片,辣椒比肉还多,青蒜苗点缀其中,香气霸道地往我鼻子里钻。
我咽了口唾沫,夹起一块肉,连带着几片红辣椒,送进嘴里。
刚开始,是肉的焦香和豆豉的咸鲜。
我心里还想:也不过如此嘛。
念头还没转完,“轰”的一声。
一股爆炸性的力量,从我的舌尖开始,瞬间席卷了我的整个口腔,然后像一颗炸弹,顺着我的食道一路炸进了我的胃里。
那不是“辣”。
那他妈是“痛”。
是带着灼烧感的,蛮不讲理的,摧枯拉朽的剧痛。
我的眼泪“唰”地一下就下来了,鼻涕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。脑门上,汗珠子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,一层一层地往外冒。
我感觉我的嘴里,不是菜,是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我猛地灌了一大口米饭,想把那股火压下去,结果米饭也被那股辣味儿浸透,变成了助燃的柴火。
我操!
我心里骂了一万遍。
我感觉自己像个傻逼,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逼。
我抬起头,想找水喝,却看到了一副让我终生难忘的景象。
整个饭馆里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几盘像我这样红彤彤的菜。
他们一个个吃得满面通红,大汗淋漓。
但是,他们的脸上,没有痛苦。
全是过瘾,是享受,是那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。
一个光着膀子的大哥,一边用毛巾擦着汗,一边大声地对同伴喊:“老板,再来一份辣椒炒肉,要变态辣的!带劲!”
一个穿着时髦的小姑娘,被辣得嘴唇红肿,像两根香肠,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,嘴里含糊不清地说:“爽!就是这个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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