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声依旧带着战场的风霜,但有了明确的曲调,更容易引起共鸣。起初,士兵们只是默默地听着,渐渐地,有人开始跟着调子低声哼唱起来。哼唱的人越来越多,虽然不成调,却汇成一股低沉而有力的声流,在这黄昏的阵地上回荡。
就连王指导员,也微微闭着眼,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。
李老蔫坐在一旁,看着这一幕,往嘴里灌了一口凉水,难得地没有出声呵斥。
一曲终了,短暂的安静后,一个老兵突然骂道:“他娘的,等打跑了鬼子,老子也要回家,娶个婆姨,生一堆娃!”
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,气氛难得的轻松了一些。
万全拄着棍子,看着这一切,对李老蔫低声道:“刀,磨亮了一点。魂,好像也聚起来了一点。”
李老蔫“嗯”了一声,望着远处依旧阴沉的天空:“就是不知道,鬼子给不给我们太多磨刀的时间。”
他的担忧很快成为了现实。几天后,连部传来紧急命令:日军有大规模调动迹象,疑似准备新的攻势。所有部队,进入最高战备状态!
“磨刀”训练被迫中止。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精气神,瞬间又被临战的紧张所取代。
但我们都能感觉到,这支队伍,和几天前那支濒临崩溃的残兵,已经有了些许不同。士兵们检查装备的动作更加熟练,眼神里的恐惧虽然还在,但多了一种被训练过的警惕和一种……隐约的、想要试试手中这把“刀”是否锋利的渴望。
我们领到了更多的弹药,包括一批珍贵的、用来对付装甲目标的集束手榴弹和燃烧瓶。万全和李老蔫立刻组织人手,进行了紧急的使用演练。
夜幕再次降临,阵地上灯火管制,一片肃杀。我和万全靠在一个加固过的射击掩体后面,望着远方黑暗中日军阵地那越来越密集、如同萤火虫般移动的车辆灯光和隐约传来的人员喧嚣声。
“要来了。”万全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钢铁般的冷硬。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,将一颗颗黄澄澄的子弹压进弹夹,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。怀里的二胡安静地贴着胸口,仿佛也感受到了大战将至的凝重。
刀已磨亮,只待饮血。这一次,我们不再是只能被动挨打的铁砧,而是要成为主动劈向敌人的利刃。尽管这利刃依旧单薄,依旧可能折断,但至少,我们磨过。
远处的天际,隐隐传来了闷雷般的轰鸣,那不是炮声,是更多、更沉重的战车引擎在集结。下一场风暴,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。我们屏息以待,手中的枪,握得更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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