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和暖,林家小院内外,每个人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,围绕着前程与吃食,忙碌得脚不沾地,却又秩序井然。
林老根是天蒙蒙亮就扛着锄头下地的人。他不仅要照料自家那几块宝贝水田里的秧苗,时刻注意着水位、肥力,还要打理旱地里已然冒出嫩绿芽尖的黍米、高粱和豆子,更要抽空去指导那两户新来的流民如何伺候分给他们的沙壤地。他的身影在田埂间穿梭,皮肤被晒得黝黑,汗水常常浸透旧衫,但看着绿意盎然的田地,他眼里满是踏实的光芒。
王氏则是家里最坚实的后盾。她操持着一家大小的饮食起居,洗衣做饭,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眼见着天气热起来,孩子们去年的夏衣都短了一截,她翻出之前周老板送的细棉布和未用完的布匹,比划着尺寸,在灯下一针一线地为林大山、婉娘和蓉儿缝制新衣。除此之外,她还接手了熬制菌子油的重要活计。按照婉娘教的方法,她将新采的鸡枞菌和羊肚菌仔细清洗、撕丝,掌控着火候,在油锅里慢慢熬炼。那诱人的异香已成为林家灶房的常态,一罐罐凝结着山林精华与王氏耐心的菌油被制作出来,密封保存,这不仅是未来自家调味的珍宝,也寄托着换取银钱的希望。
林大山则严格遵循着张猎户制定的学艺计划。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去练功,弓射、追踪潜伏,技艺日渐纯熟。归来后,他便会主动担起照料牲畜的活计。那四头小猪在他的精心喂养下,已然逐日膘肥体壮,圆滚滚的身子走起路来摇晃晃去,煞是喜人;鸡仔们也长大了许多,开始在草丛里刨食。林大山看着这些生机勃勃的家伙,觉得自己的辛苦都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收获。
小蓉儿的日程也排得满满当当。每日往返于林家村与镇上苏绣娘家,风雨无阻。在师父严苛的指导下,她的基本功愈发扎实,劈线穿针又快又准,简单的针法也已运用得颇为熟练。她小小的身影总是坐得笔直,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绣绷,那份沉静与专注,常常让王氏看得既心疼又欣慰。
而婉娘,无疑是家中最忙碌也最多元的一个。她除了协助王氏料理家务,大部分心思都扑在了两件事上:探寻草木染料和绘制衣样图。她深知锦绣坊的客人多是富家千金,衣着需凸显身份雅趣,而非劳作便利。她结合观察与构思,绘制了三幅夏日衣衫图样。一幅名为 “碧波清荷” ,是齐胸襦裙形制,上身是素雅的月白色短衫,下裙则构思用深浅不同的青碧色绸缎拼接,模拟荷叶田田的层次感,裙头点缀小巧的莲花刺绣,整体清丽脱俗。另一幅是 “竹韵清风” 广袖交领裙,采用单一的、清透的竹青色纱罗料子,仅在袖口和衣缘处用稍深的绿色丝线绣以细长的竹叶纹,走动间如清风拂过竹林,尽显文雅之气。第三幅是 “石榴绯烟” 齐腰褶裙,上襦为柔和的浅绯色,下裙为浓烈的石榴红色,色彩对比明快,裙身无过多纹饰,仅在上襦领口绣一簇精致的石榴花,显得俏皮又贵气。
因周老板在府城忙碌,婉娘便将这三张精心绘制的图样,连同简要说明的一封书信,以及各一罐王氏熬制的鸡枞油和羊肚菌油(既是赠礼,也让周老板直观感受其品质),一并打包好,亲自送到了镇上锦绣坊,委托掌柜务必转交周老板。
在等待周老板回音的这段时日,婉娘也没闲着。她见蓉儿对刺绣兴趣浓厚,且已有一定基础,便抽空画了几幅构图简单、寓意吉祥的荷包图样,比如“如意云头”、“缠枝花草”、“双鱼戏水”,线条清晰,配色也给出了建议。她将图样交给蓉儿,柔声道:“蓉儿,照着阿姐画的样子,试着绣绣看,不着急,慢慢来,针脚平整最重要。” 这既是对蓉儿学习成果的检验,也是一种引导性的练习,让蓉儿开始接触完整的纹样构图。蓉儿拿到图样,如获至宝,学习劲头更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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