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泰元年四月初十,黎明。
当第一缕晨光照进残破的燕州城时,守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城外的北狄大军真的退兵了。昨日还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,如今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营寨和尚未熄灭的篝火。远方的烽火仍在燃烧,那是北狄王庭方向传来的求救信号,也是燕州得以幸存的原因。
沈青崖和萧望舒并肩站在城楼上,望着北方天际那片越来越亮的火光,两人都没有说话。这场胜利来得太突然,太侥幸,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三天前,他们还深陷绝境,命悬一线;三天后,敌军退却,危局解除。
但这胜利的代价,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“大元帅,”张怀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城楼,声音嘶哑,“清点完毕。燕州守军原有三万,如今能战者八千一百二十七人,重伤者三千四百余人,轻伤不计其数。城中百姓……百姓伤亡过半。”
沈青崖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三万守军,只剩八千。这座曾经拥有十万人口的城市,如今恐怕连五万人都不到。每一座房屋都曾有人居住,每一条街道都曾有孩童嬉戏,而现在,到处都是废墟,到处都是死亡。
“粮草呢?”萧望舒轻声问。
“粮仓虽然保住了,但存粮只够支撑半月。”张怀远顿了顿,“而且……城中水源多处被投毒,虽然及时封堵,但百姓已有恐慌。更糟的是,疫情开始扩散,今日又发现三十七例热症。”
沈青崖猛然睁开眼:“疫情控制不住吗?”
“军医们已经尽力,但药材短缺,人手不足。”张怀远摇头,“而且……很多百姓家中都有死者,天气渐热,尸体若不及时处理,恐怕……”
恐怕会爆发更大的瘟疫。这话张怀远没有说出口,但所有人都明白。
“传令,”沈青崖的声音沉重而坚定,“所有将士,除重伤不能动者外,全部参与救灾。第一,清理战场,焚烧敌我双方尸体;第二,修复城内水井,确保饮水安全;第三,搭建隔离区,集中收治病患;第四,开仓放粮,安抚百姓。”
“是!”张怀远领命而去。
萧望舒望着满目疮痍的城池,轻声道:“青崖,我们赢了战争,但可能输给疫病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沈青崖握住她的手,“我们已经守住了燕州,就一定能守住百姓。望舒,你信我。”
萧望舒看着他坚定的眼神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是啊,这个男人总是能在最绝望的时候,给人希望。从二十年前沈家灭门,到如今燕州血战,他从未真正倒下过。
“我信你。”她轻声说,“但你的伤……”
沈青崖背上两支箭矢的箭头还在肉中,虽然军医已经处理过,但若不尽快取出,恐有性命之忧。而萧望舒自己的左肩伤口已经溃烂,高烧不退,也需要及时医治。
“等处理完紧急事务,”沈青崖道,“我们就去治伤。但现在,百姓更需要我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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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三天,燕州城开始了艰难的重建。
士兵们分成三班,日夜不停地工作。第一班清理战场,他们将敌我双方的尸体分开,大晏将士的尸体用白布包裹,抬到城外统一安葬;北狄士兵的尸体则就地焚烧。这项工作既沉重又危险,很多尸体已经开始腐烂,散发着恶臭。但没有人抱怨,因为每个人都明白,若不及时处理,疫病将席卷全城。
第二班修复基础设施。工匠们带领士兵和百姓,修复被破坏的城墙、城门、箭楼,疏通被堵塞的水井,修补被烧毁的房屋。工作繁重,但进展迅速——在生死存亡面前,所有人的力量都被激发出来。
第三班照顾伤员病患。军医们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,但病人还是源源不断。疫情扩散的速度远超预期,到第四天,城中已有近千人患病,死亡人数超过两百。
更糟的是,药材用尽了。
“大元帅,城中所有药铺的药材都已征用,但还是不够。”军医首领面色憔悴,“尤其是黄连、金银花、板蓝根这几味主药,已经断供三日。如果再没有补给,疫情将彻底失控。”
沈青崖站在临时搭建的隔离区外,看着里面躺满的病患,眉头紧锁。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,他们在战争中幸存下来,却可能要死在疫病手中。
“从居庸关调运药材需要几日?”他问。
“最快也要五日。”张怀远道,“而且路途上可能还有北狄残兵袭扰。”
五日,太久了。按照现在的扩散速度,五日后患病者可能超过五千人,死亡将过千。
“不能再等。”沈青崖下定决心,“我带人出城,去燕山采药。”
“不行!”萧望舒和张怀远同时反对。
萧望舒抓住他的手臂:“青崖,你的伤不能再拖了。而且你是主帅,不能轻易涉险。”
“正因我是主帅,才必须去。”沈青崖看着她,“望舒,你知道的,如果不尽快控制疫情,燕州就算守住了,也是一座死城。那些百姓,那些将士,他们信任我,我不能让他们失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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