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月,我活成了一个数字。
不是银行卡里的存款,也不是身份证号。
是每天从我手里流出去的包裹数,是APP上不断跳动的罚款数,是我离那个操蛋的八千块目标还差的那个倒霉数。
任务期限过去一半,我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。
刨去各种罚款、破损赔偿、还有那辆破三轮的租金,我他妈的距离目标还有很远。
我像个拿水桶往一个漏水的缸里灌水的大傻逼。
水灌得越快,缸漏得越欢。
而今天,这个缸的底儿,直接让人给踹了。
上午送一个件,是个水果礼盒,从外省寄过来的。
我拿到手的时候,纸箱子边角就有点蔫了,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送到客户家,开门的是个烫着一脑袋小卷毛的大妈,穿着个带油点子的围裙,眼神跟X光似的,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。
“放那吧。”
她指了指门口的鞋柜。
我刚把箱子放下,她就走过来,跟拆炸弹似的,小心翼翼地打开。
“哎呀!”
她那一声尖叫,差点把楼道的声控灯给喊亮了。
“你瞅瞅!你瞅瞅!这都压成啥样了!这樱桃还能吃不?都出汤儿了!”
她从箱子里捏起一颗烂了半边的樱桃,跟举着罪证似的,杵到我鼻子底下。
那股子腐烂的甜腥味儿,熏得我直犯恶心。
“大姨,这个……这个可能是在运输中心分拣的时候就压着了,不是我……”
“啥就不是你?!”
她嗓门又高了八度。
“这件儿不是你送的?到我手里的东西是坏的,我不找你找谁?你们公司那么多人,我上哪找去?我就认识你这张脸!”
我嘴张了张,想解释。
可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,我知道,我说啥都是放屁。
她不是在讲理。
她是在发泄。
发泄对生活里一切不顺心的怨气,而我,只是那个恰好撞到她枪口上的,穿着马甲的出气筒。
她叉着腰,指着我的鼻子,从快递行业的服务态度,骂到我们这代年轻人的职业道德,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。
我低着头,看着自己鞋尖上的一块泥点子。
我听着她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,像一群苍蝇。
我脑子里那个该死的肿瘤,又开始跟着她的节奏一突一突地跳。
一下。
一下。
像在给我打拍子。
半个小时。
整整半个小时。
直到她骂累了,喝水去了,我才像个被特赦的犯人,灰溜溜地滚下了楼。
结果是,投诉,赔偿。
我一上午,白干了。
这只是个开胃菜。
下午,一个写字楼的单子。
收件人是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人,踩着高跟鞋,哒哒哒地从办公室里出来,一脸的不耐烦。
“取件码。”
我把机器递过去。
她在手机上划拉了半天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“哎呀,找不到了,估计是让我给删了。”
她抬起头,理直气壮地看着我。
“你就不能直接给我吗?我叫李薇,你查查不就知道了?”
“不好意思,公司规定,必须凭取件码取件,这是为了您的包裹安全。”
“我就是本人啊!我还能偷我自己的东西啊?”
她声音大了起来,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都往这边看。
“你怎么这么慢啊?我等半天了,我这儿还忙着呢!”
我他妈……
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“都是你的错”的脸,一股火又顶了上来。
是我让你删的取件码吗?
是我让你找不到的吗?
我心里有十万句“操你妈”在翻腾,可我脸上,还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“您别急,您再仔细找找,或者让发件人再给您发一遍。”
最后,她在手机的垃圾箱里找到了那条短信。
从我手里拿过快递的时候,还白了我一眼,嘴里嘟囔了一句。
“什么效率……”
我站在原地,感觉自己像个小丑。
一个被全世界按在地上,还必须保持微笑的小丑。
真正的崩溃,是在天黑之后。
最后一个包裹。
我看着手机上的地址,头皮一阵发麻。
城北,废弃的第三钢铁厂。
那地方我听说过,荒了好多年了,别说人,连个鬼影都没有。
我骑着那辆破三轮,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。
天色一点点暗下来,路灯隔着老远才有一盏,光线昏黄,像快死的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。
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,刮在脸上,像刀子。
我终于找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大门。
周围死一样的寂静,只有风吹过破败厂房时发出的“呜呜”声,像是谁在哭。
我停下车,掏出手机,拨通了收件人的电话。
“您好,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,请稍后再拨。”
那道冰冷的、不带一丝感情的女声,像一根针,扎进我耳朵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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