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乌鲁木齐,一个陌生小巴郎的笑,把我从虚无的迷雾里拽了出来。
我找回了我的坐标。
家。
从那一刻起,我开着货运APP刷订单的唯一标准,就变成了两个字:向东。
只要是往东,往辽宁方向的,哪怕钱少点,路远点,我都干。
可生活这玩意儿,就是个爱跟你开玩笑的王八犊子。
它总在你最想往东的时候,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,去西边的理由。
一个去塔城的单子,跳了出来。
运费,一万五。
我看着那个数字,愣了半天。
塔城,我知道。
新疆的西北边境,再往西,就是哈萨克斯坦。
从乌鲁木齐过去,几乎要横穿半个北疆,五六百公里。
跟我回家的方向,完全是背道而驰。
我本来想直接划过去。
可那个“”的数字,像个长了钩子的鱼饵,死死地,挂住了我的眼球。
我已经完成了十万块的目标。
我账上,有十三万多。
我完全可以,不接这个单。
我可以找个去哈密,去兰州的活儿,一步步,往家挪。
可我,还是犹豫了。
我盯着那个数字,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。
一个小人说:“礼铁祝,你个财迷!你忘了你为啥出来了?回家!赶紧回家!”
另一个小人说:“回家?你拿啥回家?这十三万够干啥的?你儿子女儿的奶粉钱,你媳妇的医药费,你妈的养老钱,你欠文曲星的债!一万五啊!跑一趟就一万五!你干一个月快递都挣不来!”
第二个小人,赢了。
我点了“接受订单”。
在我按下那个按钮的瞬间,我心里,是鄙视我自己的。
我骂自己,狗改不了吃屎。
可我也知道,我没办法。
穷怕了的人,对钱的渴望,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,你给他一个馒头,他不可能还想着,要不要留半个明天吃。
他只会,一口,吞下去。
我给客户打了个电话,装货。
第二天一早,天还没亮,我的解放J6,就载着一车日用百货,驶出了乌鲁木齐,一路向西。
横穿准噶尔盆地。
路,比之前的,要好走一些。
但景色,更加的,荒凉。
左手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边缘,黄沙漫漫。
右手是天山山脉的余脉,连绵起伏。
我开着车,收音机里放着二手玫瑰。
“哎呀我说命运呐!”
梁龙那一口二手烟味的东北腔,在这广袤的天地间,吼得格外得劲儿。
我跟着他一起吼。
把车窗摇下来,让带着沙土味的热风,灌满整个驾驶室。
我感觉,我不是在开车。
我是在跟这片土地,摔跤。
途经克拉玛依。
我远远地,看到了那些在戈壁上,不知疲倦地,磕着头的,抽油机。
当地人叫它,“磕头机”。
我看着它们,一下,一下,又一下。
我忽然觉得,我跟它们,也没啥区别。
它们从地底下,抽出石油。
我开着这台铁疙瘩,从一个城市,运到另一个城市。
我们都是,在为这个世界,输送着血液。
我们,也都在,日复一日的重复里,消耗着自己的生命。
傍晚时分,我终于到了塔城。
这座城市给我的感觉,跟新疆的其他地方,都不一样。
它不“大”,也不“新”。
甚至,有点旧。
街道不宽,两旁的房子,很多都是俄式风格的,尖顶,老虎窗。
街上的人,走得很慢。
整个城市,都透着一股子,悠闲和宁静。
这儿,感觉离那些商业,竞争,KPI,很远。
离生活,很近。
客户的地址,在一个小区的院子里。
我把车停好,客户已经等在楼下了。
是个哈萨克族大哥,四十多岁,叫努尔别克。
人长得,高高大大的,跟座铁塔似的。
脸上的线条,像被风沙刻过一样,很硬。
但他一笑,眼角的皱纹里,就漾出一种,特别淳朴的,温暖。
“兄弟,来啦!辛苦辛苦!”
他的普通话,比哈密那个大叔,要标准不少。
卸完货,他当场就把一万五的运费,转给了我。
我点开手机,看着那个数字,心里,却没什么感觉。
“兄弟,别走了!上家里,吃饭去!”
努尔别克一把揽住我的肩膀,那力气,差点把我骨头给捏碎了。
“不了不了,大哥,我随便吃点就行。”
我客气地推辞。
“那哪儿行!你从那么远过来,咋能让你吃外面的!走走走,你嫂子,都准备好了!”
他不由分说,半拖半拽地,就把我拉上了楼。
他家,不大,但是收拾得,一尘不染。
墙上挂着绣花的毯子,还有一张,他和他家人的合影。
一个漂亮的哈萨克族女人,应该就是他媳妇。
还有两个,像小鹿一样可爱的,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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